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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萬年前的人

強粒子帶來的風沙威力很強大,即便各個建築物都開啟了自己的防禦系統,也並不是毫髮無傷。未來城內的主要幹道上的店鋪,無一例外被沙塵沖垮了門面,被沙子堵塞了大廳。收藏館也同樣慘不忍睹,玻璃被沙塵擊碎,沙子如洪流洶湧進來。不幸中的萬幸,館內的幾人平安無事。

周小同他們將身上的沙子清理乾淨,環顧滿目蒼夷的收藏館大廳,心中默然不語。

迴旋式的樓梯,差不多有一半掩藏在沙塵中;樓梯兩邊的格子中,原本放置著各式各樣的收藏品,但此時也墜落在沙海里,找不到蹤影;通往地下室的通道,也被沙子擠滿,薇薇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其清理出去。

幸好收藏館以特殊的受力結構建造,在沙海的衝擊下並未有任何的損傷,清理一番還能繼續居住。

熊見此,心中略松一口氣。

收藏館是他祖傳的家當,也是唯一的居住地,如果在這場事故中損壞,他只能流浪街頭了。

看著跌落在沙子上的物品,熊心中有些心疼,彎下腰將其撿了起來。館內的物品是他祖父、父親和他三代人,花費了數萬年才收集的如此齊全,擁有數個星球、文明和種族的特色藝術品,其中以易碎品最為珍貴。

很遺憾的是,在剛才的沙塵衝擊中,有三分之一的易碎品毀壞了。他若是事後想要修繕這些東西,除非找到當初出售物品的文明,得到其關於藝術品的加工方法,否則很難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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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同萬分感激薇薇剛才在關鍵時刻拉了自己一把,將自己留下來,也感謝熊的收藏館給予自己容身之地,不至於被沙海沖走。眼見收藏館遭到如此的破壞,便留下了幫助它們處理善後事宜。

他不知道自己所掌握的知識能做什麼,便從最基礎的做起,和熊一樣,將被掩藏在黃沙中的收藏品找出來,放回原位。

薇薇控制著清潔機器人,將沙子一點點清理出去,周小同和熊還有知識分子則翻找收藏品,將其從新擺放整齊。只是當週小同第48次將手伸出黃沙中,找出了一件讓他驚訝的物品。

這件東西他很熟悉,是一塊水晶,與羲和身體中的核心部位的水晶極為相似,更重要的是,在這顆水晶中雕刻著一位沉睡的人類少女。他看到少女的面容時,呼吸陡然變得急促。

水晶中的人,赫然就是羲和。

周小同在一剎那愣在原地,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帶有羲和雕像的水晶竟然會出現在這裡。G行星可是距離地球有千萬光年之遠,無論如何,它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在地球時,專家們對水晶進行過檢測,判斷出它具有不可雕刻性,無論他們使用什麼方式,也不能破壞水晶的內部構造,在裡面留下痕跡。

可這時,水晶內居然會被雕刻出一道栩栩如生的身影,一道他寤寐思服的身影。

是誰雕刻的?難道是羲和,可她現在又在哪裡?

他拿起水晶,緊張不安地問熊:“能告訴我這樣東西是什麼時候收集的嗎?它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熊轉過巨大的頭顱,瞥了一眼,說:“我並不知道,但記得在我幼年時,就在收藏館中見過這樣物品。”

“幼年?”周小同愣了愣。

“是的。數千年的時間流逝,收藏館中的物品經傳幾手,但唯獨這件物品被留在這裡,無人問津,所以我的記憶才會如此深刻。”熊說道。

周小同手指摩挲水晶光潔的外表,熟悉的感覺出現在心頭。他在一顆變得極為焦躁不安,很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誰將水晶出售給收藏館。

他目光希冀地望著熊,說道:“我能知道出售這件物品的賣家嗎?”

這本屬於收藏館的商業機密,他做出這樣的請求,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但熊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熊沉默了片刻,回答:“可以。關於水晶的來歷,恐怕要從我附近遺留下來的記憶中尋找,不過正巧,我要進入遺留記憶中尋找關於破損物品的原主人資訊,便一同幫你找找水晶的出售者。”隨即,他轉過身對薇薇說:“將‘幻夢’拉過來,我需要次進入一趟。”

周小同不知道熊口中的“幻夢”到底是什麼東西,只能愣在一旁靜靜等候薇薇。

不久後,薇薇回來了,有一顆純白色的大球跟在她的身後。大球彷彿用無暇的美玉雕刻而成,極為的好看。她將手掌放在白球的表面,球的另一邊出現一道類似抽屜的暗格。暗格很寬敞,足夠容納熊如同恐龍般大小的身軀。

熊躺進暗格,隨即對薇薇說:“那些物品的資訊記得製成影片,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能隨時會用到。進入‘幻夢’的感覺並不好受,我可不想短時間內再進入幾次。”

說罷,他按下了暗格的進入按鈕,將自己封閉在其中。

“幻夢是什麼東西?”待熊進去後,周小同終於忍不住問道。

薇薇頷首回答:“是記憶儲存器,可以將想要記憶進行讀取、儲存。熊的父親以及他祖父的記憶都儲存在裡面,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進入其中,尋找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那也就是說,熊的父親和祖父就活在這裡面?”周小同聽了後,當即舉一反三。

記憶就是思維,思維就是記憶。正如笛卡爾所言,我思故我在,如果一個人的記憶或者說思維存在,也就代表著他還存在。在地球時代,就有無數的科幻小說家幻想在未來,人類可以透過移植自己的記憶,來使得自己永遠長存。

周小同想不到,自己竟然在這裡見到了這樣的機器。

可聽了他的話,薇薇卻搖了搖頭:“並不是這樣的,記憶只是記憶,存下記憶並不代表著被儲存的生命還活著。生命的思維是一個很複雜的東西,其組成成分中的某種粒子,處於不斷衰變的狀態,雖然相對於肉體來說,這段時間很漫長,因此即便不停地改變肉體,也無法阻止思維的毀滅。”

“哪怕是天生就是電磁形態的電磁生命,也會有重新歸為原子的那一天。”

“宇宙最基礎的規律,就是從新生,到成長,再到巔峰,最終到死亡,這是任何物質都無法逃脫的宿命。”

周小同微怔,沒想到這裡面竟然會這麼複雜,心想自己以前學的知識現在看來果然跟不上時代了。

就在這時,薇薇突然間遞給他一個形似戒指的物品,並說道:“將它戴上。”

周小同按照她所說,將其戴在自己的手指上,隨後問道:“這是什麼?”

“你一會兒知道了,記得戴上你的虛擬眼鏡。”薇薇笑了笑,故作神秘。

周小同疑惑不解,不知道薇薇在賣什麼關子,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將自己的眼鏡也同樣戴上。眼鏡戴上後,他感覺自己的眼前瞬間一變,彷彿來到了一處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任何物質的虛無之地,就像是奇點爆發前的混沌狀態。

他向前向後行走,試圖走出這片地方,可無論如何,都會回到原點。

“薇薇?”他喊著薇薇的名字,沒有人應答。

過了片刻,薇薇聲音才出現在他的腦海:“別說話,繼續等待,馬上就好了。”

他不明白薇薇說的馬上就好指的是什麼,正想發問時,眼前場景突然再變。那種混沌狀態終於消失,出現在他面前的自己有些熟悉的地方——未來之城。

周小同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和薇薇以及知識分子都懸浮在天空中,而下方,則是人滿為患的街道。在街道的正中央,站立著一頭數丈高的熊,身形有點像收藏館的主人那頭熊,可無論他如何看對方的臉頰,都無法看清對方的真實面目,甚至有些時候,連對方的形態也模模糊糊起來。

“不用費力去試圖看清主人的真正面目。”薇薇在這個時候說道。

周小同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我們是在熊的記憶當中?”

根據心理學原理,一個人可以對所經歷過的事情,所看到的物品記得清清楚楚,明察秋毫,說出其最細微之處的細節,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看清自己。所謂人最難知己,便是如此。因此,在記憶中的自己永遠都是模糊的。

“我們確實在記憶中,卻不是熊的記憶中,而是在他父親。”薇薇說道。

突然間,她神色極為鄭重地對周小同和知識分子說:“記憶馬上開啟,你們要做好準備。進入別人的記憶,很容易被他的感情感染,一旦深陷其中,可能會分不清自我記憶和他人記憶,你們是第一次進入,所以要小心一些。其實說容易也很容易做到,保持冷靜即可。”

周小同剛想說,以自己心志堅定的程度,怎麼可能會被別人感染。

可隨後,他才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

在薇薇開啟記憶後,周小同首先就感到無比炙熱的溫度撲面而來。

或許是天氣炎熱的問題,他心中開始無比乾燥,很想找個地方納涼。他想要躲開太陽,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似乎被固定在某一處。

猛然間,他才想起來,自己進入了熊父的記憶中,此時所有感受都是當初熊父的感受。也因為他正在對方的記憶中,所以視野也被固定在對方身上,就像附身的孤魂野鬼,只能隨對方行動,不能自我行動。

這並不是最難以忍受的,最難忍受的是,熊父看到的路面小攤而升起的飢餓,吃小野果時的舒爽,被刀片割傷的疼痛,對天氣炎熱的無奈等等情緒,隨著記憶的不斷展開,紛至沓來,進入他的心頭。彷彿做這些事情的並不是熊父,而就是他自己。

在這個時候,他終於理解了為什麼剛才薇薇的表情那麼的嚴肅。

原來,進去別人的記憶並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稍有不慎,你就會分不清自己的真正身份,在眾多的記憶中迷失自己。

記憶中的畫面一點點推移,薇薇在搜尋之後,找到了當初將水晶出售出來的生命。

可當薇薇看到那個生命的長相時,十分驚訝,遲疑了片刻,說道:“兌換水晶的人我找到了,但……”

周小同覺得很奇怪,薇薇到底發現了什麼,居然變得如此支支吾吾。只不過等薇薇播放記憶後,他愣在原地。熊父記憶中出售水晶的那個人,赫然就是周小同。

沉默了好久,他說道:“會不會弄錯了,怎麼可能會是我?”

薇薇正色道:“對於碳基生物來說,眼睛就相當於攝像機,會將看到的所有東西一一記錄。雖然平日裡這些東西,你無法記起來,但使用‘幻夢’後,都能尋找到。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以往熊父看到的。”

說道這裡,她轉過頭來,盯著周小同:“一萬年前出售水晶的人就是你。”

PS:修改了一下,新增了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