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同愣了一下，羲和問的這個問題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他抬起頭，看著羲和的臉，心中驀然驚醒。
自從知道她是機器人之後，他的心中便再也沒有將她當做真正的人類，這種念頭一直存在於他的潛意識當中，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出來，若不是剛剛自己的舉動驚醒自己，恐怕他也沒有想到這種警戒早已經在自己的心中根深蒂固。
他微微自嘲，道：“像我這種性格孤僻到了極點，又自負自傲的人，有哪一個女孩肯接近？”
羲和說：“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聊得很好嘛？”
“因為我們兩個同樣都是孤獨的人，相近所以相互吸引，也容易相互了解。”周小同輕聲說道，“我們兩個其實是同一個物種，孤零零的存活於世只能彼此相互抱著取暖。”
……
趙雲海說：“周小同是一個很孤獨的人，無論在大學的時候還是在華科院的時候，他總是遊離於人群之外，就像是一頭孤狼，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能和他談得來的人屈指可數。”
“可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嗎？”小劉疑惑地問，“孤獨的人又怎麼會有朋友？”
他苦笑一聲，道：“這也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他朋友很少，但交到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心誠意對他的人，這樣奇妙的事情，只能說是緣故弄人。”
“就算他內心有些偏激，但也不至於讓你一直心神不寧？”小劉再問。
趙雲海沉默了許久，緩緩說道：“正是他的性格有這樣的缺陷，我才擔心他如果接受不了A.I。的事情。自從他的母親在熱漲之前生病去世之後，他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真正的親人，沒有種群牽掛的孤狼往往是最可怕的，誰也不能保證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他上次讓我查詢關於羲和的資訊時候，我就知道他已經真正地喜歡上羲和。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會喜歡上羲和，因為他們兩個人都是同類人。孤獨就像是一塊磁鐵，會彼此相互吸引，一旦相互遇到便再也難也分離。”趙雲海說，“你知道嗎？在澳大利亞有一種鴕鳥叫做鴯鶓，不善於群居，只有每年開春的時候，成年的鴯鶓才會大規模遷徙匯聚在一起，進行交配。也只有在那個時候，鴯鶓才會尋找自己的另一半，並從此以後始終不離不棄。雌性鴯鶓的壽命很短，在第四次產卵之後，便會逐漸衰老死去，而當那個時候，雄性鴯鶓則會瘋狂地攻擊周圍一切的生物，無論是獅子還是強壯的袋鼠，只要靠近它的領地都會被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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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攻擊會持續三到五天，直到自己疲勞而死，而它臨死之前則會衝著天空悲嗆長鳴，聲音淒涼的讓人心生憐憫。最初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雄性鴯鶓會這麼做，直到後來他們才發現在雄性鴯鶓死後不久雌性鴯鶓就死去了。”
小劉聽到這個故事，忽然有些傷感，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趙雲海其實說的就是周小同。
趙雲海緩緩說道：“周小同就像是那只雄性鴯鶓，哪怕自己根本無法再這個世界上翻起波浪，他也會盡自己最後的力量，攻擊周圍的一切。”
小劉的身體忽然一陣寒冷，道：“你說他會利用自己的許可權擾亂這個社會？”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要儘快通知軍委，讓他們將這個瘋子的許可權收回去。”趙雲海說著，目光微微往外面瞥了一眼，然後就見到正在通道當中前行的人影。
“那是？”他有些疑惑，站起身來。
小劉和雷衛軍聽到他的話，也循聲望去，同樣看到了那些穿著白色防凍服的人影。小劉在那些人身上掃過，忽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激動的喊道：“是袁書記，我看到了他，是華科院來人了。”
見到終於有人來了，他們三人立刻不停地拍打牆壁，試圖製造一些響動引起通道附近的人的注意力。
劇烈的吵鬧聲終於吸引了進入基地的人注意，袁書記以及他身邊的兩人轉過身子，向這裡走了過來。他們靠近房子，循著拍打的聲音在尋找可以看見裡面的視窗，終於他們透過機器人給趙雲海三人送食物的小視窗看到了裡面的情況。
“小趙？”袁書記開啟自己的護目鏡，驚訝地說道。
數十日之前他親眼見到趙雲海跟隨周小同前來基地，但怎麼也料想不到，對方此刻居然會被關押在房間當中。他連忙按下藍芽耳機，對已經進駐基地總控室的人說道：“A338房間有人，開啟房門，將他們放出來。”
他說完沒有多久，一陣細微的響聲傳來出來，然後複合碳纖維製成的牆壁硬生生地凹陷下去一塊接著一道兩人寬的通道出現在牆內牆外五人的面前。見通道出現，趙雲海、小劉以及雷衛軍神色匆匆地走了出來。
見三人出來，袁書記疑惑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周小同呢？”
“周小同那個瘋子將A.I。帶出去了。”趙雲海急促地說道，“必須立刻上報軍委，讓他們撤銷周小同的授權。”
“她在沒有任何人監控資料的情況下，被他帶出去了？”袁書記聽到對方的話臉色立刻凝重，“他怎麼做到的，沒有最高序列的授權根本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趙雲海點了點頭：“是的，沒有最高序列的授權自然做不到這一點。但他自己做了一個量子糾纏儀可以和A.I。進行網路傳遞，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羲和的配合，相當於獲得了最高序列許可權。”
“羲和的配合？”袁書記當場就愣住了，他有些難以理解，“羲和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居然能夠配合周小同違反早已經設定好的程式。”
趙雲海苦笑一聲：“周小同之前說過羲和的設計上存在缺陷，我只是以為他要騙我，讓我將他帶入羲和的基地。但現在看來，我錯了，錯的很離譜。”
“如我們所願，羲和已經擁有了很大的靈智，也可以預測到，她將來可以統籌很多工廠，打造集權的工業化流程，加快工業化程序。可同樣的，她擁有了靈智，也就擁有了量子波。量子的測不定原理，讓我們無法撲捉它的痕跡，無法以程式來約束她。也就是說，羲和可能會越過我們設定的程式，來根據自己的意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袁書記聽完趙雲海的話，心中突然恐懼。
如果羲和真的是這樣，那麼讓她進入社會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災難，誰也說不準。
或許如所有實驗人員所設定好的那樣，她會親和人類，成為人類的夥伴。但只要有萬分之一，甚至於億分之一的可能她厭倦人類，那麼這都將會是一場災難。
寧錯殺不放過，只要是人類，就不可能讓A.I。脫離自己的控制，哪怕她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會叛變。
“這個事情必須儘快上報軍委，撤銷周小同的第一序列授權，然後封鎖羲和跟外界的一切聯絡。”到了這個時候，袁書記再也不敢耽擱了，立刻透過聯絡器聯絡專家組的主要負責人，接著開始聯絡軍委。等上傳完資訊之後，袁書記才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周小同帶羲和去哪裡了？如果沒有人監控羲和的資料，她可能在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留下自己的足跡，就更加增大了羲和資料洩露的可能性。”
“他說要帶羲和看看外面的世界，具體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趙雲海眉頭快要皺成川字，他們是A.I。計劃的執行者，自然清楚如果A.I。在無人監控資料的情況下被接入未知終端，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羲和每訪問一個終端都會在上面留下一定的數據量，他們在實驗當中發現，如果這種數據量足夠多，就有可能重組羲和的一部分模型。這些模型被稱為聯絡點，它們不受他們的掌控，且只有羲和自己知道它們到底潛藏在什麼地方。軍方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存在，因為一旦A.I。利用聯絡點登陸網際網路，就會建造更多的聯絡點，如同塔諾骨牌倒塌一樣，聯絡點變得越來越多，而她的安全漏洞也越來越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有不法之人發現聯絡點之後，就可以與A.I。溝通，做一些不受雲之上系統監控的舉動。
所以在以往測試的時候，華科院的人就像是保姆一樣，一直緊跟在羲和的身後，無論她訪問哪一個地點，他們都需要在背後將訪問留下的資料清除。
測試的時候，他們牢牢監控羲和的一舉一動，才能有針對性地破除資料殘留。
只是未知終端就像垃圾一樣遍佈在網際網路，誰也不知道有哪些終端會留下羲和的資料。沒有他們的監控，要想找到這些終端所在，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要立刻清除羲和訪問的資料痕跡。”袁書記知道心中猛跳，然後開始警示同來的專家組成員。
就在這個時候，監控資料流動的專家傳來訊息：
“發現羲和入侵痕跡？”
“在哪”趙雲海和袁書記異口同聲問道。
“哈爾濱冰雪樂園的一座自動售卡機，幾天前，從基地裡面出去的數據流向著那裡面侵入。”那位專家回答。
雷衛軍此刻鄭重看了袁書記和趙雲海一眼，說道：“我立即請示處長，讓國安處的人先將周小同控制再說，免得他手中的東西流落到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身上。”
說著，他接通國安處處長的電話，並匆匆離去。
PS:“鴯鶓”念<ér miá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