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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舊血殘光·酒(九)

從高空墜落的失重感讓百里歸有一瞬不真實的錯覺,彷彿處在虛假的夢境中。黑暗從視野四周漫上來,他看見支離邪衝到窗邊,兜帽被風吹落,被火燒焦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和急切,徒勞地向自己伸出手。

他想幹什麼。

他想救我?

短短四層樓彷彿大海盡頭的無底歸墟,百里歸不停墜落,大地一片虛無。不過眼前閃動的不是他一生回憶,而是支離邪的一小段過去,以及其他人結束戰鬥的畫面。

在正義背後拔劍的黑騎士,縱聲大笑的阿爾弗雷德,拽著最後一個人形衣領雙肩聳動的萬里,背對視窗看不清表情的蘇遠……他忽然想起炎真對自己說過,要從這只倀的幻覺裡掙脫出來,必須所有身陷幻境的人終結自己所面對的鬼,這些鬼裡,必然有一個是倀的真身。

百里歸意識到自己的確還處在幻覺中,如果是這樣,是誰還沒有下手終結自己所面對的鬼呢?

除了誇下海口的自己還能是誰啊。

他在黑暗裡緩緩睜開眼,大廳的天花板映入眼簾,腳步聲從樓梯傳來,百里歸坐起身,摸摸口袋。

人影抬手甩出折刀,“嘭”得釘在他身邊。

百里歸沒有急著去拔,他一向不喜歡說大話,這是骨子裡不多的清高作祟,“我要救你”這種話已經放出去了,他還是比較希望這成為一句言必行行必果的諾言。

然而事實總是不講道理的,你不可能跟它講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就算你心再好,它不會因此而變得溫柔一點。

自己出不去就算了,可以想辦法。但是連累別人也出不去,這算哪門子事。

倀在陰影邊緣停住,坐到樓梯上,沒了動作。

“你打算這麼耗下去嗎。”它問。

百里歸拔出小刀,翻來覆去檢視:“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惡鬼。”

“你不是看到我小時候了。”支離邪笑了笑,“覺得像什麼。”

百里歸猶豫了會,斟酌著這麼說會不會顯得自大唐突,最後才開口:“像加強版的我。”

“悲荒會選中的,就是我們這種人。”他說,“但是遺產和神啟不一樣,所以你和我,也不一樣。”

這不廢話呢嗎,這世界上哪有完全相同的倆人。百里歸想。“就算投胎轉世都不見得是同一個人。”

支離邪鬼笑一聲。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話不能亂說,尤其是你。”他說,“假話說出來會成真,說多了就更是如此。”

“我又不是言靈!這麼神的話,我直接說我天下無敵好了!”百里歸想到這,有些低落,出神地喃喃,“要是能有說一不二的力量,別說高手寂寞獨孤求敗,把命賣了都行啊。”

支離邪頓了下:“說的是,如果說說就能成真,那還奮鬥個屁。不過所謂高手寂寞,我是不信的。”

百里歸表示有點意思,你繼續講。

“獨木難支啊,一個人再厲害,不靠別人,能自己走多遠?”支離邪說,“到達某種高度的人,一定都受過別人的幫助,又怎麼會寂寞?”

百里歸心想沒文化真可怕,但也只能含蓄地說一句:“此寂寞非彼寂寞。”

“所以我決定幫你一把。”支離邪自顧自道,“我不喜歡乘人之危。”

“變成怪物也是這樣嗎?”

“不論人還是怪物都是我,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有個問題。”百里歸說,“後來怎麼樣了?”

支離邪愣了愣:“什麼後來?”

“你在惹到大浪後。”

“就那樣唄,那時候索羅伊剛上任忙得很,漸漸也就懶得管九命這個小幫會了。我和我哥從天元撤到道吉,撐過了最難的那段日子。”

話說的輕鬆,事實卻遠不如此。

這場矛盾接近尾聲時,蛇刺和支離邪之間發生了點不愉快。性格上的差異讓蛇刺對支離邪作風稍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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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雖然是黑幫,但也不能太黑了。”

支離邪對蛇刺的叮囑不以為意,裂隙愈發明顯,大浪看準機會挑撥離間。

“結果呢?”百里歸問。

“結果?那還用問嗎!就那點臭錢也想讓我捅我哥刀子!”支離邪呸了一聲,站起來指指自己胸口,“照這裡來一刀,然後就結束了,暫時結束,真身沒死我就不會死。”

這本來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但百里歸還是踟躕了下。

“你是不是壓根沒有死?”他問。

“怎麼可能,你見過活人長我這樣的嗎?”支離邪驚訝的看著他,“死了就是死了,你再怎麼抱著僥倖,也不會活過來。”

“你見過人死的過程嗎?”支離邪突然問。

百里歸搖搖頭。

“就像這樣,”支離邪接過刀子,在心臟上比劃了一下,“刀子一進一出,直到血流幹……”

毫無徵兆的,他照著自己胸膛刺了下去。

“我猜你下不了手,還是我替你做吧……”支離邪碎碎叨叨的,聲音傳進百里歸耳朵裡,虛浮縹緲,像廣播劇裡的背景音。

他手腳冰冷,渾身血液都粘稠凝固,緩慢而費勁的流動著。

他看過的啊,人類死亡的過程,他的確看過啊!女孩後背血淋淋的,白襯衣被整個染紅,本來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愈發蒼白,像紙一樣。她看著他時喜歡用眉梢嘴角挑上一絲淡淡的笑,而現在那雙總是望向自己的眼睛也閉上了。

這是他唯一一次看著一個人死去。

這件事本該刻骨銘心,他卻為了過得輕鬆點而一直逃避著。

“不……不,別……”百里歸頭皮發麻,耳邊嗡嗡的炸著,說話聲早就聽不見了。

是止息,他一直認為止息還活著,然而他究竟憑什麼這麼認為?靠沒發現屍體?

荒謬!人活著的根據怎麼能靠這種理由維持!如果她還活著,怎麼可能不聯絡自己?

百里歸想那可是我啊,那可是……我啊!她怎麼可能讓我在等待中心肺俱焚?

“靠!靠!你算什麼東西,你算什麼東西!!”百里歸抓著自己衣襟,神色憤怒又惶恐。違和感滿到爆棚,每一根神經每一絲直覺都在叫囂著危險,可他什麼都做不了,思維和情緒彷彿不受支配一般暴走著。

“別死……”百里歸緊緊抓住支離邪肩膀,那張焦黑的臉不知怎麼就跟記憶中少女姣好的面容重合起來,讓他毛骨悚然。

突然間一股腥甜湧上喉頭,順著嘴角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