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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我們留下

夜幕下這支滿身血汙疲憊不堪的隊伍在艱難的前進著,就連裝甲車也走得有氣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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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微星無月,整座城市在冷清稀薄的星光照射下顯得陰冷而鬼魅。角落裡搖曳的火光,不時從遠方傳來的慘叫聲,黑暗中一閃而過的野狗都在刺激著人們的神經。遠處黑暗中那些嶙峋的建築在迷濛的星光下彷彿蟄伏的野獸,隨時都會暴起傷人。

眾人這一路走得心驚膽戰,不時有人因為傷勢過重體力不支而掉隊,被身後的黑暗吞沒。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到了體力與精神的極限,每向前一步都必須耗盡全部的力量,根本沒有可能去幫助他們。

災民中重傷的男子為了不拖累妻兒,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走不動的母親把孩子交到了同行的人手中,無聲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車上的傷員為了給自己的親人騰個位子,直接從車窗上跳出去……

死亡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而此時的死亡不但沒有絲毫的殘酷,反而顯得那麼熱烈,那麼悲壯。隊伍變得越來越小,現在剩下的人連最初的一半都不到了,可前行者的腳步卻前所未有的堅定。在這個無邊的黑夜之中,終於還有點點人性的光輝在閃爍,讓人們不至於絕望,還能鼓起最後的力氣走下去。

向前走!

這是每一個人心中的唯一的信念。

只有向前走才有生的希望,只有向前走才有活下去的可能,只有向前走才不會辜負親人的期許。

向前,向前,向前……

陸淵鳴無力的趴在柳含煙的肩上,身體滾燙得彷彿火炭一般。體力的透支,長時間的浸泡在海水中,傷口一而再再而三的崩裂,大量的失血都讓他處於油盡燈枯的境地。身體的保護機制開始啟動,不允許他再做任何超出負荷以外的動作。因此現在的他迷迷糊糊的,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雖然身在三伏天之中卻感覺渾身冰冷,夜晚的涼風吹在他的身上彷彿冰刀一般銳利,整個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唯有緊緊的抱住身前的柳含煙才能獲取些許的溫暖。

柳含煙也好不到哪裡去,腰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衣物和傷口裡的血肉黏在了一起讓她感到鑽心的疼,兩片嘴唇泛白顫抖著。儘管如此她還要強打精神駕駛摩托車,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讓她好幾次差點就昏過去,她不得咬破嘴唇讓疼痛刺激自己,強迫自己不許昏迷。

在這個夏季中最寒冷的夜裡,唯有身後陸淵鳴的懷抱讓她感覺絲毫的溫暖。對方終於接納了她,這讓她感覺無比的幸福,如果可以就讓眼前這條漆黑的道路一直延續下去,永遠沒有盡頭吧。

好在這一路上有驚無險,隊伍再也沒有遭到暴民們的攻擊。也許那些暴民也被這些人在生死邊緣爆發出的那種力量所震撼,失去了施暴的勇氣。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足有一個世紀這麼長,前方終於出現了點點的燈光。

聖胡安的供水供電早就斷絕了,此時還有燈光照明的只能是自己發電。陸淵鳴被前方閃爍的燈光晃到了眼,從混沌之中甦醒過來,艱難的睜開眼向前看去。聖胡安機場那標誌性的塔樓和探照燈映入眼簾,他知道他們終於到了。

隊伍前進的速度更快了,經歷了漫長的黑暗他們終於見到了希望,身體當中最後的力量都被激發出來,早已經筋疲力竭的難民們幾乎是奔跑著衝向了機場的方向,他們知道他們終於得救了……嗎?

機場還在維和部隊的控制當中,外圍的鐵絲網後面堆起了沙包工事,士兵們在工事後面嚴陣以待。一架被迭戈特許進入西薩達摩亞的老式波音737客機正安靜的停在殘破的跑道上,等著接走那些急著回家的人。

可以看得出,為了滿足這架老古董客機的起降要求,維和部隊特意用細沙和石子延長了跑道。

人們歡呼著衝向機場的方向,恨不得早一步搭上回家的客機。然而當人群來到機場外的時候卻被維和士兵們攔了下來,他們被要求出示各自的證件,只有證明了他們的國籍才會被允許進入機場當中。白人們當然沒問題,在證明了身份之後被透過了檢查,開心的奔向了跑道上的客機。可災民們可就沒那麼好運了,儘管他們懇求著,甚至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可那些負責檢查的士兵說什麼都不同意放他們過去,甚至將槍口對準了他們。

曾經和他們並肩戰鬥的維和士兵們無聲的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他們知道這是上級的命令,作為軍人他們只能執行。菲爾普斯看向隊伍中的陸淵鳴,張了張嘴,然而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低著頭進入了機場當中。費舍爾倒是想和那些執勤的士兵溝通一番,就算不讓災民們上飛機,至少讓他們進入相對安全的機場當中啊。然而很快就有一個看起來軍階很高的軍官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那名官員聲色俱厲的呵斥著費舍爾和菲爾普斯,責怪他們在城中不遵守命令胡亂開火。說有人把他們對平民開槍的影片發到了網上,現在網上一片譁然,都是指責他們維和部隊草菅人命的聲音。上級已經決定對此事進行嚴查,費舍爾和菲爾普斯兩人被現場停職接受調查。

兩人的肩章和武器被收走,被憲兵押送著垂頭喪氣向機場內走去。那名軍官鄙視的看了一眼在鐵絲網外苦苦哀求的難民們,正待離去,突然發現了黑色人種的人群中居然有兩個黃種人。這兩個人是什麼人種他到不關心,此時他的目光聚焦在柳含煙胸前那塊沾血的CCAV記者證上,原本冰冷的面容突然綻開了一朵花。

“兩位記者朋友你們好,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們在這裡,怠慢了。”軍官在士兵的護送下穿過難民們向這邊走來。

“你們為什麼不讓那些難民進去?”柳含煙冷冰冰的問道。

“這是上級的命令,我們不能干涉西國的內政,再說了飛機上坐不下這麼多人。”軍官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冷漠,略顯尷尬的說道。

“你們以前佔領人家國土的時候不算干涉別國內政,現在急著逃命就不願干涉了?”柳含煙冷笑“飛機上坐不下這麼多人,至少機場裡容得下吧?你們為什麼連機場也不讓他們進去。”

軍官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他避重就輕的說道“這都是管理的需要,這麼多人突然湧入機場內會造成混亂,影響到其他人的安全。”

“你們知道他們進去了會不安全,但你們知不知道把他們留在外面會更加的危險?你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嗎?”柳含煙不依不饒。

“記者女士,我對你出於禮貌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也不是來執行什麼國際人道主義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你們要是再不登機,恐怕就來不及了。”軍官寒聲威脅道。

這一次說話的不是柳含煙,而是她背上奄奄一息的陸淵鳴。

他說“我們不走,我們要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