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拂雲，從來不缺的就是常年熱鬧的酒樓茶館。
前處江湖人，後處文人商賈和官人。
兩處本該是截然相反的氣氛，此時此刻卻是在熱鬧討論著同一件事情。
“聽說了嗎？”
“什麼……噢噢噢噢，當然！王爺打算夏至祭山有什麼好激動的？”
“去你老母的，爛大街的話頭還提提！”
被罵之人沒有動怒，江湖人可不像的書生，受不住侮辱——一個不走心不留口，便是會惹來一頓說教，若是勢均力敵的文人對“談”，指不定後頭就要擼起袖子幹起架來，跟尋常婦人家打法差不多。
江湖人對話是少不了粗話葷話的。
“那又是出了什麼新話頭了？”被罵的人顯然意識到自己最近有些跟不上江湖百般變了。
“你不知，早些時候，城南的那場火？”
“火，啊……我還記得看見了那滾滾黑煙來著。”
“你不知道那火是有多大，我們可是在城北，這都能瞧得見煙……聽說啊，有人衝入滿樓火，救出了個小孩兒。”
“這有啥子稀奇的，大俠的事情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等哪天成了大俠，威風威風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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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美！”那說道者往嘴中灌了一杯酒，火辣辣的，繼續興奮道：“救人的是個和尚，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個和尚。”
“然後呢？”那方才有些不知所謂的大漢顯然對此話題失去了興趣，端起酒杯仰頭灌入喉中，正是想著讓前者說個夠，正思慮起換個什麼話頭。
“你不知道，那小孩似乎是王爺小女的玩伴，後來啊，就引來了王府的人。”
“喲。”大漢的手抖了抖，細細聽起來。
“你可不知道，那小郡主可是拉著王爺一同的，那滿街的人啊，刷拉拉地就跪下了大半。”
聽者倒抽了一口冷氣，雖說與那高高在上的王爺同處一城，但也不會是常見老王爺的。跟天子稱兄道弟，不不不，跟天子本就是兄弟的王爺，可是尋常人能隨便瞧瞧的？
更不用說他們這群跑江湖的人。
“王爺，王爺就這麼露臉了……”大漢喃喃，繼而猛地拍桌，大罵道：“他媽的，老子可不就是為了瞻仰瞻仰那高高在上的王爺一面，才熬了一個月多，就為了到時候夏至祭山能瞧上一瞧，沾沾龍氣，他媽的就這麼給那群好運傢伙撞了好運！”
木製的桌在吼聲中吱吱作響，或許是之前一拍的勁力所致。
“噓噓噓！不要命了啊？這兒，可是有的是紫凌府的大小姐的，噓！”
那滔滔不絕講述所聽聞的傢伙也是如同驚弓之鳥，酒樓也就安靜了一刻，翻白眼的翻白眼，都是繼續各自的話頭和事兒了。
“格老子的。”那大漢壓低了聲音，再度一杯酒仰頭而下，卻發現杯中已無酒。
舔了舔嘴唇，卻又聽那人繼續道：
“你知道那救人的和尚嗎？”
“啥玩意兒？”
“怪我，呸呸呸，怪我嘴笨！你可知道那和尚的來歷嗎？”
“撞了運的和尚，那些什麼來頭在王爺面前有什麼可以讓咱驚奇的？”
“你不知，老王爺當時候問道那和尚是否願意到府上做客，和尚當面說不願。”
“啥！”
“噓！跟你說事，真他媽累。”那講話之人顯然是被大漢的一驚一乍給驚到了。
還算是小事，畢竟風光走一遭不過幾月就會被江湖人所淡忘，若是此刻拂了王爺面子，或是故作高雅而拒，縱使晚個幾年也能成為樁樂談。
“可這和尚大有來頭，來頭已經大到了無需做這等下做事，你可知那和尚的法號？”
還未等那一驚一乍的聽者回過味來，就是抓緊說道：
“釋空大師，可是釋空大師啊！”講者已是亢奮起來。
“釋空，釋空……難道是，苦行僧釋空大師！”聽者顯然已是被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下變得遲鈍了許多。
“貧僧法號釋空。”釋空雙手合十道。
“可是釋空大師？”老王爺心中略有驚詫，不想這陪同小郡主同遊城，先後碰上了如此多的事，如此多的人。
“正是。”釋空回答道，卻又看向了四周不敢異動，皆伏跪於地的人，路旁雅閣上頭觀戲般的人群也是眨眼就消失了不見。
立於中央的王爺兩鬢雪白，衣袍寬鬆，滿臉和煦笑容，唯有消不去的皺紋才讓人清其老態。老王爺也是不瞎不傻，當然知道此時此刻苦行僧的意思。
苦行僧不如佛陀，苦行僧最不喜的就是被人伏拜，縱使是獨立於伏拜人群當中也是不願的，至少眼前的釋空是這樣的人，老王爺也沒少聽聞紫凌府上的小丫頭帶來的新事兒舊事兒。
連廟堂的江湖都是沒有老王爺的身影了，早已是把繁雜事情丟給了紫凌府。老王爺不是江湖人，卻知曉釋空其名，由此可知“釋空大師”影響之泛。
老王爺給身側直立的屬下打了個眼神，繼而朝著苦行僧道：“可否請釋空大師去府上一敘？”沒有用上“本王”一詞，可見老王爺在釋空面前放下的身架子。
待得老王爺請話完畢，那青壯的護衛高聲道：
“散開了去，不許喧譁，不準接近王爺五丈以內！”
街上本就針落可聞，人群唰地一下起了，潮水一般散開去。
“小僧是否也得遵照著？”釋空淡笑。
“大師何出此言？”老王爺豪爽笑道。
“小僧有要事需為，可否請王爺歡上一緩，等小僧有空餘再登府拜訪。”
“和尚，別給臉不要臉！”那侍衛插話道。
“放肆，本王與大師相談，何須你插言！”老王爺不怒自威，語氣凌然，繼而滿臉笑容朝著釋空道：“釋空大師，本王下侍不明禮，笑話了。”
那侍衛低頭默默退下。
“貧僧就此告辭，望王爺明天地之理，縱使跌了佛家面子，也是不得不說的。”釋空雙手合十，做了一揖，繞過老王爺，沿著大街，緩緩向著城北方向走去。
老王爺似呆，或是沉思許久，嘆了口氣：“回府！”
那小郡主早已是跑的沒影兒了，從頭到尾，甚至連眾人都是沒有瞧見，路上也是無的圍觀人。
大街，又是空了。
釋空卻是明知，若是無了王爺的暗示，侍衛哪來的膽子敢於插話，這錯縱使斬頭也是不為過的，況且他此番前來，更是為了這個不年邁的老王爺而來。
“救天下蒼生，一步一步？可笑亦可敬。若以三言兩語而化蛟龍之爭，救得天下眾人矣！”
文內暗線，不算暗，比之前文中的毫無痕跡算是好多了。
看出來，就能猜測出部分後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