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江湖變化有多快？
這麼說吧，你前腳踏出江湖，再收回腳，江湖就不是你方才認識的江湖了。
江湖不是死水，江湖的水也不淺，而能行在江湖上的船，也只有寥寥幾種。
“官家”就算是能行在江湖上的船。
這艘船，也不是如同明面上的那麼肆無忌憚的。江湖水深，水中有什麼東西，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血沿著刀面淌著，滴落而下。
“你，你…你究竟是誰啊！”身著官服的臃腫官員發出殺豬似的尖叫。
而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刀，和死寂——先有死再寂無聲。
“沒什麼大不了的，殺這些人和殺豬有何異處？”
“大概沒有吧，不過啊，小凌凌你動手真是噁心，殺個人麻煩的要死，還濺一堆血，差點濺到我身上了知不知道？”
“好好好，怪我怪我。”
“認錯了之後呢，該幹什麼？”
“找個客棧，快活快活？”
“快你個鬼，信不信本大小姐把你的那啥割下來！要快活找青樓小娘子去，我可不攔你，反正染上了什麼怪東西也不關我的事……”
“咳咳，我哪敢有這個意思，你看你前不凸後不翹的，還這麼矮兮兮的……誒誒誒，惱羞成怒了吧！看看你這樣子，誒！別啊別啊，還要趕路呢，別拽我頭髮，別拽！”
凌一路上嘻嘻哈哈，甚是不同於他原本的性情，大概是因為這個不知名的少女？
金瞳想要溜走，卻不知道能去哪去，回西域？不可能，她現在見識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才不會有這種想法，自己的選擇，總該由自己做主，對吧？
金瞳也不想溜走了，因為要是她想走，肯定可以光明正大告辭的。
此刻，金瞳透過紙糊木窗上的小孔小心翼翼觀察著外頭那個提刀靠在門廊柱子旁的男人。
很危險，這是那男人這些日子來給她帶來的唯一的感覺。
金瞳本該是會因為局勢混亂被隨便來個居心叵測的傢伙抓走的，反正她也沒有什麼反抗的力氣，再配上她的容顏和腰肢，她想是沒有什麼人會拒絕的。
果然，那天那少年不知死活地大喊之後，突然衝出來那麼多人就和劫持她的傢伙們打在一起了，場面混亂，自然是沒有人在乎到她。
於是他從後門溜走了。
當然，是被追趕著的，被來歷不明的幾夥人追趕著的，似乎都是打算先捆牢自己再開始決定自己的歸屬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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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金瞳穿著不合腳的大布鞋跑了不過一裡路就跑不動了，路上留下的痕跡簡直就是為那些後知後覺的傢伙們指路的。
再後來，這兩人出現了。兩人，一個扛著刀的瘦弱書生，一個揹著書箱的高俊男人。
在場的那些壞人根本沒空搭理兩人，兩人中也只有書生再看見自己後猶豫不決
那時候的情形大約是這樣的：
書生挪不開腳了，看著那被幾貨涇渭分明的傢伙圍在樹下的金瞳西域少女。
書生同樣在與少女對視一眼後，挪不開眼了。
“白，不如我們幫幫她吧？”
“白？”
“白玉京！快回來，你這人還有沒有人性了，見死不救……”
“小子你說什麼，想要多管閒事嗎？”
一言不合提刀砍人是很多粗莽之輩做的出來的事情，更何況這人受傷本就拿著刀，揮向了魏冉羽的脖頸。
書生看見那金瞳少女眼中流露出的愧疚和恐懼。
書生閉上了眼，他不怎麼怕，因為……
——鏗！
一柄極為細長的刀不知何時擋在了書生身前，兩刀相擊，必有震動以及不能控制的退開。
長刀不知何時從魏冉羽的手上來到白玉京的手上。
白玉京不知何時從牽頭幾十步開外突然到了他面前。
長刀顫了顫，沒有彈開哪怕一寸，那柄大口刀卻近乎刀背砍回了揮刀壯漢的身上。
“哪來的……”
話音未落，下一刻便已倒地不省人事，脖頸上一道淡淡血痕，沒有噴灑而出。
白玉京不回頭看書生一眼，仍舊左手拿刀，指向眾人，輕描淡寫一般道：
“一起上吧。”
因此，金瞳覺得那沉默寡言的白姓男人比這個成天向自己獻殷勤的少年書生來的……引人得多。
若是成日只顧照顧西域少女的魏冉羽能通曉人心，定然會因為金瞳的心思而大口大口吐血——是誰一天到晚給你準備衣食住行？是誰透過打手勢來和你交流而明白你需要什麼？是誰為了照顧你的腳力而特地花錢僱馬車來載你？是誰……魏冉羽一定會指著金瞳如此憤憤不平的……假如他能明白金瞳如此複雜的心思。
徐七再度回了秦嶺大山中，只不過這回多了一頭驢跟在身後，兩條白色的影子在周圍的綠意中放肆飛竄。
徐七特地出了秦嶺，去那城中客棧找回驢子和兩隻藏得隱秘的小貂，還好都沒丟。
然後徐七在客棧中吃午飯時候聽聞了江湖人的閒談：
“聽說了沒，一個來自邊關的小子真是膽大包天想要面聖！”
“面聖？他瘋了吧，他當他是誰啊？”
“是啊，聽說不但被打了個半死還被丟出了京城大門，誒呦真不知道發的哪門子瘋……而且啊，大聲嚷嚷說是什麼在咱天水州發生了大命案，說什麼……”
“什麼命案？”
“還不是幾個月前頭的那劫鏢案……就是那夥人做的另外一件小劫鏢屠人嘛……”
“那夥人不是被一個少俠殺了個乾淨？”
“是啊，能差遣四大鏢局幫他處理後事，看來那少年人還真是來歷非凡。”
“嘖……”
徐七晃了晃腦袋，意識回到蟬聲亂耳的盛夏山林中。
蟬聲時斷時續，後頭居然直接消失不見，仰頭望見趴在枝頭極為明顯的雪白小貂，徐七頓時間明白了。
可憐蟬兒喲，連秋後都活不到就被天降的災禍要了小命……雖然也挺煩的，可是沒了蟬聲，還叫盛夏嗎？
徐七笑了笑，忽然停下步子。
他依稀聽見了什麼，是什麼呢？
萬物似乎因為他的駐足而停下了聲響，連蟬聲也變得遙不可及。
徐七聽清楚了。
那是琴聲。
倒數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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