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年少的傢伙皆是鼻青臉腫。掌櫃的看呆了,小二也看呆了,客棧內的寥寥數人全部看呆了。早上的尖叫聲如同被強暴了的老母雞。
徐七心底鬱悶。
蕭定然心底同樣鬱悶。
徐七是先醒來的。任誰在起床之後發現自已衣衫凌亂不整,還有一個近乎赤裸的陌生的傢伙趴在一邊,幾乎都會有一巴掌拍死那家夥的想法吧?更合乎還是個男的,要是個女的,他也許就忍了……呸!果斷的一巴掌狠狠拍了下去。
蕭定然是後醒來的。任誰在睡意朦朧之中被一巴掌扇醒,都會有扇死那個混蛋的衝動的,於是他當即就扇了回去。
蕭定然練過幾手把式的,力氣也不小,下意識間往往用上的是最大的力氣。這一巴掌反倒是把徐七打蒙了,眼花耳鳴好一整子。不過片刻,在拳頭巴掌聲中徹底清醒的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了。直至午時,肚子空響半日,鼻青臉腫得像是畫上油彩的倆傢伙才停了下來。
兩眼相瞪,衣衫不整,這便是旁人眼中兩人的模樣。
同一桌坐下。
兩人也算是明白了緣由。
從初日照高陽到晌午,邊打邊罵的兩人,徐七已知蕭定然是把他當成女的,還什麼女扮男裝,就是個瞎子!蕭定然也是知道,徐七是把布囊放在胸前,再是一番誤解才造就了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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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只顧悶頭大吃大喝,以及死盯著對方。
不過幾柱香的時間,兩人已經交杯共飲把酒言歡。
掌櫃的閒來也無事,便是目睹了兩人從死仇一般到相見恨晚。
時間匆匆流逝,數日已經過去了,徐七也不急著趕路,江湖是要闖的,但是享福也是要享的,身邊多出了一個可以請他吃山珍海味的大頭。
蕭然,是那人跟他說的名字,自己總是稱其為蕭。
“蕭,今日何處?”
“雲霄閣。沾露臺。”
“蕭,今日何處?”
“落日宮。山嶽腳。”
“蕭,今日何處?”
……
已經過了五日。
徐七吃到了東海的吉品鮑,落海蛟。名字是蠻好聽,賣相也更是奢華,可惜沒有幾口就吃光了,連個大致的甜鹹都沒來得及品出來。西域高原的爆辣牛羊,珍珠湖的玲瓏鯉魚,這兩樣倒是貨真價實。吃前者時,他的嘴幾乎欲噴火。後者更是小半桌臺大小,從正午吃到晚上。還有那京城遠近聞名的桃花豆,南方出海州的竹筒飯。
徐七甚至恍惚覺得這樣吃死也是不錯的,而清醒之後總是會扇上自己兩巴掌,為了警戒自己不能沉迷於安樂。
最是難忘的當屬沾露臺的歌舞妓們,身材玲瓏魔魅入骨,看得兩人渾身酸酸麻麻,在徐七的強烈抗議下還是沒有再去。回來後蕭然倒是念念不忘,自從莫名地因為在徐七身上情動,現在覺得是個女的都是美若天仙。
至於徐七根本沒有把這當一回事,反倒看見漂亮的女子,腦中浮現的卻是當時赤露上身,毫無美感可言的軒馨兒的樣子。
傍上了呀。
徐七總是美滋滋的想著,打算停駐好好享受十天半個月的,再繼續走江湖,到時候吃苦也不虧了。
秋意漸濃,此地當屬江南,無寒無凍,還是要添上一兩件薄衣。
“阿嚏!”徐七狠狠地打了個噴嚏,鼻音極重地問道:“蕭,今日何處?”
蕭然仰面望天,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哦,叫我啊。”蕭反應過來。“今天沒什麼可以去的地方了。”
“誒?要不再去一會落日宮?雲霄閣也好?”徐七見蕭然似乎沒有了遊樂的興趣,趕忙提議道。
蕭然沒回話。
“要是去凰山院也行啊。”徐七見蕭仍沒說話。
“誒誒!”徐七有些急了,怕是蕭不帶他了,補充道:“其實哪裡都可以的,隨你選啊。”
“沒錢了。”淡淡的一句話,那瞬間徐七的好心情崩潰,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翻臉不認人,直接走人。只是糾結一瞬後,徐七沒有如此,反倒是朝著蕭然勸慰起來:“沒事啊。”
“反正那些山珍海味也就那樣了,不吃也不礙事,街邊便宜的小食味道其實更好。”徐七結結巴巴地憋出了一句,甚是違心,至少說出此話的時候自己也不信。
鬼知道是不是自己良心發現了還是怎麼著,總是下不了翻臉不認人的決心。
其實在江湖,落井下石比雪中送炭多的是。入江湖者皆有赤子之心,在時間的沉澱和外物的沾染下,少有人能懷揣著它走江湖。絕大部分在江湖的沾染下便是學得了落井下石的這等決絕手段。
聖人也曾言:人之初,性本善。
不過同樣也有人性本惡之說。
徐七沒讀過太多的書也搞不大清楚,反正這回自己是打定主意當一回好人,也算是知恩圖報:“走吧,我帶你買點吃的。”
徐七毅然決然地領路,其後的蕭定然緊皺著眉頭,看著他的背影。
“小食香。”蕭然一臉古怪,姓徐的什麼時候轉性了?
大堆的不同的香味混雜在一起,飄灑入街,極為誘人。
“店家,水餅一碗,蒸包一籠,流絲面一份,還有烤鵝肝、醬牛肉、滷煮豆腐各來一份,還有……”
“店家,就是這些各來兩份。”蕭定然毫不猶豫地介面道。
徐七心頭微顫,正想要罵出口,卻見蕭然微微轉晴的臉色,又是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心頭滴血。
“請問公子,能否再說一遍,方才沒有記下。”跑堂的小二弱弱的問道。
咣噹!徐七的小心臟也跟著顫了顫,立即端起青瓷碗瞧了瞧,還好,沒碎。小二已經收了不知多少次碗盤,桌上的吃食不知道被清理了多少遍。徐七自然地摸向懷中,蕭然還在舔著筷上的湯汁。
“這味兒,實在是太棒了!”徐七還是第一次見蕭然是如此,這些天吃山珍海味也沒見蕭然露出多大的失態模樣。突然感覺到不對勁:胸前布包摺疊的方式有點怪異,不詳的預感猛然生出。
反手變正手。
徐七慌慌張張開啟重重疊疊的包布包,銀票還在。徐七喘了口氣。
“呆著,我去換銀兩。”徐七拿起銀票就走。手一掂量。再低頭翻折開來。呆愣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然。
兩張怎麼變一張了!縮水了嗎?
老大爺坐在長凳上的蕭定然舒服地打了個飽嗝,斜眼看見了徐七失態模樣。慢吞吞說道:“還有一張被我兌了。”
“什!麼!啊?”徐七拽著蕭然胸前的衣裳,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什麼什麼啊?”蕭然反問,甩開徐七拽著衣襟的手,“否則你以為哪來的銀兩夠我們瀟灑五天的,你難道是想白吃白喝?”
徐七一下子愣住,他一直是這麼想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忽然靈光一閃,“光用我的,那麼你的錢呢?”
“誰跟你說我沒出錢?”
“出了多少?”
“三兩六。”
徐七一拳揮了上去。
小食香的中年店家看呆了,食客也看呆了,跑堂的小二也看呆了,途徑的路人也看呆了。
沒見過如此兇殘暴力的肉搏:拳拳到肉,砰砰作響。比那些做戲當道比武的落魄遊俠的劍舞要厲害個百倍,不止!一路打到大街上。店家急匆匆地給食客們結了賬,立馬關門插銷。
一路打地滾來滾去,兩個人更像是潑皮破落戶——衣衫凌亂,亂髮披頭。
大半的行人攤戶圍觀上來,倒是給了某些傢伙可乘之機。
一個扛著旗子算命的老道,遊蕩到首飾木盒的小車旁,隨手一撈就塞入懷中,再鎮定地擠入人群來圍觀。兩個同是賣烤餅的攤戶,都賴在一條街,客人自然是對半分。賺錢略多的一位,跑去圍觀了。那另一攤位的特地將打壺裡的水傾倒在炭火上,白氣滋滋冒出,這下,不花半天一日是生不起火來了。
巡遊至此的守衛,也不去阻攔開,反倒在空攤位上東撈一點西偷一點。一下子便是渾水摸魚摸來了數天的俸祿,估計回家又是婆娘的一番讚揚。
再是滿足地走向他處,對混亂與圍觀視而不見。
倆人氣喘吁吁,躲在小巷裡。
大批的城衛軍從街上急匆匆過。
打了半個時辰,腰酸背痛臉抽筋,正巧大批城衛軍巡遊過,就來逮人了。徐七甚至是懷疑是預料好的,想讓他倆打得沒力氣了,再一把抓住,就是妨礙公共秩序給苦力一兩月,這可算上是立了小功一件。
徐七這回的胡思亂想倒是沒有錯。
方才,二十幾人的城衛軍經過就呆在一旁茶樓,每人免費沏了一壺茶,等著他倆打到沒力氣。城衛領頭的正愁著這月沒有什麼大小功,怕是俸祿沒得獎勵,就特地走在城中尋找倒黴人兒。
打的都有些反胃了,蕭然還吐了一堆。兩人互相口上不饒人,還在譏諷謾罵著。喉嚨陣陣鹹,徐七也嘔了出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倆人呆在佈滿了早已風化乾脆的青苔的小巷,一邊吐著,一邊大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