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死亡了的村落，死寂無聲。寒冬的晚風有些刺骨，落日後嚴寒更是無情襲來。徐七走在廢棄村莊的小路上，能清楚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呼吸著寒冷乾燥的空氣讓胸膛內的心臟更加劇烈地跳動。
壓抑，陰森。
徐七越想越是有些毛骨悚然，眼前落日餘暉所籠罩下的村子讓他的心頭沉悶，像是密林深處常年籠罩著的陰霾。
村子不大，進了村門後大致分成三條蜿蜒曲折的小路。若是筆直，定可輕易望到另一頭，可這小路彎彎曲曲，分佈混雜的屋舍更是擋住了視線。
老頭說他們三人剛好三條路，一人探一條。
“哪來的三個人？老頭你是不是中邪了？”徐七瞧著老頭一臉輕鬆的樣子就覺得有古怪，更是微微踮腳摸了摸老頭的額頭。
“你後面。”老頭閃過徐七探來的手，笑眯眯指著徐七身後說道。
徐七背後一涼，立馬轉過頭卻只看見了蠢驢，後者卻連抬頭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的模樣。徐七瞪大了眼睛，扯著嗓子大喊道：“你說這頭蠢驢？”
“它可比你聰明多了。”
“死老家夥！”
“你小子到時候可別嚇得大喊大叫就行。”
“滾！”徐七決定不尊老了。
老頭還特意摸了摸蠢驢的腦袋，手指著前方一字一句說道：“好驢子，你走這條路。”
徐七不屑，轉眼卻看見驢子果真屁顛屁顛地走了，頭也不回。立刻朝著前頭大罵道：“忘恩負義的蠢驢！”
徐七走的是水井正對著的小路，經過時看見井邊隱約可見的幾點綠意，青苔在乾燥寒冷的北方是很少見的，天水州已經算是偏北的地兒，更何況他們一行身處內陸，更少的雨水。越走越是深入，不過拐了兩三個不大的彎已經深陷屋舍群落之中。
大致的方向沒有改變，是朝著村後頭的田地和更遠處的山林。不知為何荒廢的村莊中，透過房屋上狹小的窗戶無法看見溫暖熟悉的油燈光亮，黃昏的餘光也被群山和屋牆所阻擋。周圍逐漸昏暗下來，但也還沒有到看不清的地步。可徐七感覺自己已經被洪荒猛獸所吞噬，在它的肚中無處可逃，早晚被銷蝕殆盡，最終變成想象中的累累白骨山中的一部分……徐七打了個寒顫。
“真是個呆子，自己嚇自己。”徐七念念道，聲音顯得有些嘶啞和顫抖，怕是驚擾了村莊中盤繞的鬼魂。額上冒出的冷汗匯聚成水線，淌在睫毛上，眼前一切忽然模糊了一瞬間，他趕忙伸手拭乾。
眼前的一切依舊老樣，徐七有種錯覺——這個廢棄的村莊似乎永遠不會變化。
“哪來那麼多的魑魅魍魎。”徐七念念道，若是老頭在他身邊，定是要嘲笑他讀錯了音，徐七是不自知的。
又覺得繞口，重新換了一句：“哪來那麼多的妖魔鬼怪。”
徐七繼續向深處走著，尋找著可能存在的人煙，時不時回頭看看左右看看，就生怕突然冒出來什麼詭異東西。不知哪邊吹來的寒風輕掃過徐七的小腿。
老頭向來是大大咧咧的模樣，就算是有妖魔鬼怪，老頭也不怕見上一見的。大半輩子的舒坦過來還真沒見過鬼怪，倒是有些江湖人把自己弄的不人不鬼的，若是在最後幾年的流蕩中能碰見真的鬼怪也不失是一樁幸事。不知道呆子有沒有被嚇傻，老頭幸災樂禍地想著，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來。
老頭走的是村莊靠外的一條道，透過稀疏的房屋中間的空隙，可以看見外圍的田地菜園。
“真有些像那啥的世外桃源。”老頭感嘆，“可惜是鬼怪的世外桃源啊。”
輕嘆的話語在空中逐漸飄散、消逝。等到老頭的身影埋沒在房屋的陰影之中，方才所站之地飄蕩過一陣急風，暗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窺探。
它討厭陰森森的感覺，人總是怕這怕那，它就是什麼也不會怕的，除非是有人要把它宰了它才會真的害怕。
至於那些妖魔鬼怪，它都弄不清是什麼玩意，更不要說怕。
只是冷風吹吹，環境詭異，有些令它反感罷了。
野熊莊子。
掛在村頭的木支的村門上。
風一吹，如同褪色一般，字跡消散不見。
徐七確定剛才沒有聽錯——是從左手邊的空房子裡傳出來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空房子。
老頭說要一扇門一扇門開啟檢視，徐七就在村頭象徵性的開了兩扇門，草草看了兩眼不再走入。廢話，這鬼地方怎麼會有人，廢棄了這麼多年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所以躲過老頭的視線，就不再開門探查，徐七才不想在房子中看見什麼詭異嚇人的東西——萬一死去的人久久不葬，或許過了幾十年，在裡頭化成白骨。想著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寒毛直豎。可就是這樣一路逛下來的徐七也被嚇得不輕。
剛才聽見了動靜也許是報應。
可他並沒有幹過壞事啊。
記得當年扒掉軒馨兒的上衣，現在想想是有些過分，但好歹自己也賠出了渾身上下的銀兩供奉那個小祖宗，雖說最後還是自己佔了便宜。
那個蕭然更是用了自己兩百兩銀票，根本就是欠自己的，也就賠給自己一塊模樣還行的玉佩。
“對啊！沒錢了可以把玉佩當掉。”徐七這才想起此事，恍然大悟。但一瞬之後又沒有了驚喜的感覺。在這樣可怕的處境下怎麼驚喜的起來？不驚懼就好的了。徐七內心中開始跪拜大佛，不知道有沒有用。老方頭喜歡唸叨佛經，好像叫做《般若無相神佛真經》，大概是集市上哪個小攤販地方幾文錢買來的。徐七努力回想那些生澀的字句，在心頭唸叨，希望能驅走鬼怪。
“咯噔。”
徐七應聲一顫，差點就要跪下了。
“諸位鬼怪大人行行好，不要和我這等小人計較，速速退去，速速散開，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如意八卦……”
徐七的言語混亂，腦袋也已經是空白了。
“呆子！你在幹嘛？”徐七下意識地一跳，想起這熟悉的罵聲，第一次感覺“呆子”是如此的親切。立刻回過身去，是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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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叫一聲。”徐七顫巍巍道。
“啊？”老頭明顯被嚇了一下，手指彎曲，徐七腦袋上敲了敲：“呆子，你不會真得呆了吧？”
徐七咧開了嘴，少見的沒有頂嘴。
突然，老頭往他的身後看去。再一言不發地迅速地往更深處跑去，是隱約可見的叢叢林海。
“誒！老頭你去哪？”徐七看著老頭急匆匆跑出去的身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
陰風一起周圍又冷寂起來。徐七這才想起老頭自打進來就變得陰測測的模樣。當時非要分頭探路，本就不趕著時間的，分開萬一遇到危險，還不是得遭殃。
“老頭你可不要中邪啊，我又沒武功沒想法的，萬一你都中邪了我救都救不了你，到時候自身難保啊！誒誒誒……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啊。”徐七的小心臟撲撲地跳著，拔腿就是要追去。
身後一道身影慢慢靠近了。
“老頭，等等我！”徐七朝著老頭跑走的方向喊道。
“哎，我說呆子，你嘰裡咕嚕半天，是不是中邪了。”身後的聲音讓徐七心頭一顫。
徐七僵硬地扭過頭，看見的是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