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臘月三十。
大年三十。
街上是人山人海，張燈結綵。
人人的臉上都帶著散不去的喜意。
對於尋常人家來說，大年三十詩歌絕對是個放開手腳買東西的時候，雖說人人家中都早已置辦好了年貨，可是這大年夜開始的日夜不休的廟會上，可是少不了新奇玩意兒——西域的各種奇特物件，不貴卻又深受人喜；出海州傳來的海外貝殼珍珠沒有哪個女子會拒絕；出雲的瓷器雖說昂貴無比，但那些邊角料制出來的瓷娃娃可是各家孩子都要爭搶的玩意兒；還有幽州見長的……
總而言之，在這笙歌鼎沸、燈火繁華之時，萬家燈火不滅時，無論貧窮與貴賤，所有的人都在享受這短暫的安然自在。
窮人家暫時忘卻了明日是否還吃的上飯，只願今朝有酒今朝醉。
商人散去了一身銅臭，洗漱乾淨，換上新衣，難得的給自己放鬆放鬆，成日整年的走南闖北讓他們因此而身消疲累。
富人家或是像往常節日一樣準備好了豐盛晚宴，將桌子移到庭院當中，桌上是來自於天南地北的美味佳餚，抬頭就是無盡的星河或是遠處的煙火，在靜謐中享受這超然於絕大多數人的自在隨心，雖然他們每日過的大概也就是如此。
今日的酒樓算是高朋滿座，就是用座無虛席來形容還是不及當下盛景。
江湖人無論錢囊羞澀或是充盈，都免不了去酒樓就坐，跟著當場結識的江湖人拼桌胡吃海喝，談論著這一年到頭的江湖大事兒，而實在是沒錢的那部分人，就只好到街邊常見的小門面酒肆就坐，聞著滿街小吃和酒樓的噴香，點上那麼幾盤實惠又填的飽肚子的，就此朝著街欣賞評點著來往的女子。
這不，就樓下頭一處常日裡生意好得不得了的小酒肆，今夜就坐了垂頭喪氣的寥寥數人罷，其中也沒多少成群結伴的，更是少的高聲笑談，就好比酒肆裡頭的劣酒一般讓人打不起精神。
正有幾乎佔在街上的一桌兩人，成了十來桌裡頭最為熱鬧的，一桌共兩人，邋遢中年絡腮鬍的傢伙與一面容清秀衣冠整的小相公，這裡當然是好比“小相公”，真的小相公今晚估計還迎不過來客的。
邋遢絡腮鬍首先是忍不了死氣沉沉，就與這碰巧與他拼桌的年輕人說道：“哎，你可去過劍匣山莊今年八九月份召開的論武會？這場論武會可是出了不少人才，可惜質量也不高。”
清秀少年晃了晃頭，也不顧邋遢絡腮鬍喝多了酒言語有些不清，應答道：“從何說來？”
邋遢絡腮鬍提了口氣說道：“你看那最矚目之一的荒山八莽，他娘的不就是八個力氣大了些的蠢蛋嗎？”
清秀少年細想了一會兒，微微點著頭說道：“也是也是。”
邋遢絡腮鬍再上了杯酒說道：“你看論武會過了還沒多久，還不是在江湖上沒活躍幾日就被一人全全要去了性命，好像叫什麼什麼白……”
清秀少年立刻介面道：“白麵。”
邋遢絡腮鬍也是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就是白麵，嘖…這名字就夠神氣。”
清秀少年也聊開了話頭，說道：“聽說這白麵的來歷可不小啊，先前一字信的傳言也是真的，好像就是這白麵做出來的。”
邋遢絡腮鬍回應道：“不是嘛，殺了兩個朝廷的人，一個郡守一個縣令，聽說上頭，嗝…京城上頭都坐不住了。”
清秀少年不屑道：“坐不住？京城的錦衣衛不就是百里錦衣衛嘛，這有什麼好怕的。”
邋遢絡腮鬍眯了眯本就不可見的雙眼：“嘿，你傻呀，這天下都是皇帝老兒一人的，天下的哪座城不是他的，哪個官人不是他的下人？錦衣衛確實是盛名在外，可江湖水深處啊，多的是官家的伏筆，對，伏筆這個詞，好，嗝…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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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秀少年笑眯眯問道：“還喝？”
邋遢絡腮鬍一扣杯子，高聲道：“當然喝，為什麼不喝！咱坐不入酒樓之中，就該在此好好盡興！老家夥，再來一罈酒，老子要京城桂花酒！”
清秀少年撇撇嘴：“京城桂花酒是什麼玩意兒……”
繼而視線轉移到了街上扭著細腰豐臀的女子，一個個恨不得引起所有男子目光的女子們。
“你說那女的是不是屁股大，聽說屁股大能生能養娃娃……”清秀少年指著街上一寬袍女子，說著不清秀的話，他總也是江湖人，總不會像那書院書生一樣的文氣翩翩的，江湖人可瞧不起這樣的。
沒有回應。
清秀少年再回頭看向邋遢絡腮鬍，好傢伙！居然就這麼一聲吼完就趴桌上睡著了，自己剛來的時候他身旁就有兩空罈子了，這不，現在已經是四個空罈子了，自己也就喝了半壇左右的量，可惜這劣酒不夠烈，喝了半壇左右卻跟喝水沒啥分別，唯一的分別就是喝水容易脹肚子。
清秀少年的目光落到邋遢絡腮鬍的肚子上，可惜視線是被桌子擋了個乾淨，真不知道三壇半下去，會脹出什麼感受……
細細聽，邋遢絡腮鬍口中還念念不停：
“酒，再來酒…嗝，老家夥挑便宜點的，貴了點老子可沒錢……”
清秀少年拍了一整塊銀錠在桌上：“掌櫃的結賬，今晚這酒肆的酒水菜食我全包了，你看夠不夠？”
聽聞清秀少年一言落下，沉默的眾人頓時間熱鬧起來，這小酒肆裡頭的七八個傢伙紛紛叫好起來：
“好好好！”
“夠義氣，夠氣量！敬你一杯，少年人！”
“嘿，咱今個就是遇上財神爺嘞！”
“來年定勢一帆風順。”
“瞧這面容就是上等人，上等。”
開酒肆的老家夥屁顛屁顛跑上前，將銀錠在手中好好掂量了一下，乖乖，至少有七兩重，這可是往常幾個月都掙不到的，就是省吃儉喝也得半年，這回可是遇上大爺了！老家夥自然是連忙介面道：“夠，夠了，大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等這傢伙醒了再給他上兩壇酒，你架最上邊的那兩壇一罈桂花酒算你這酒肆裡頭最高檔的貨了，藏嘛可是藏的不算高明。”
“好嘞！”
清秀少年轉身就走。
徐七走出酒肆，迎面是痛快的涼風，寒風一掃而過，丁點的酒意也是醒了個乾淨，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阿嚏。”
徐七抱著雙肩，隔著衣物擦了幾下臂膀，算是暖和了點。
酒肆外頭的燈籠在寒風中飄得厲害，徐七在酒肆門口站了這麼一會會已是人來人往亂了眼。
搖了搖頭，加入了這人來人往的中，雖然身旁都是人，腳下都是影子——可依舊是子然孤影罷了。
4:13 S
對於江湖人來說，何為悲？何為喜？
江湖人不是聖人，江湖人有喜怒哀樂懼，江湖人…也是人啊。
而那些看上去脫離了“江湖人”範疇的高手，更有甚者“大俠”，難道他們都喜好孤身一人，他們必是如同詩書中所記載的孤身仗劍行天涯？
“難以想像啊，孤身行天涯，是多麼寂寞的事情？”徐七哈了口白汽，眯著眼道。
對於江湖人來說，最難熬的，無非是在這樣的節日中子然孤影，縱使萬家燈火，也沒有一處棲身之地。
——致敬江湖人。
——致敬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