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已至亥時,城中街巷的熱鬧毫無減弱下去的模樣,反倒愈加熱鬧了。
孩童手中捧著燃不過半柱香光景的煙火——能夠時常爆出幾點火星的細棒。
他們跑著笑著,在人群中熟練的穿行,緩步在街上的人們也是笑著避開來,偶有伸出手去撫撫孩童腦袋的,自然是惹來了孩童幽怨的表情,大概是怨念著這麼撫怕是以後長不高了,或是被其他的夥伴徹底甩開了去……這也不失為其趣。
街上也同樣少不了戴著面具的傢伙們,今年的除夕夜,面具可不同於往年的斑雜,今年,在路上找十個戴面具的,有八個戴著白麵。
往年,白麵是很不吉利的東西。
今朝,白麵是江湖中的傳說,是眾多耳聞之的尋常人家敬仰的物件。
聽那孩童歌謠其中多的是:
——“白麵客,白麵俠,白麵持刀闖天涯。不作惡,不欺善,讓得惡人變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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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想到,這個實際上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動地大事的白麵傢伙,居然憑藉著少數幾個江湖人的言傳傳入了尋常人家,傳到了孩童心中。
這不,名頭大的可怕,就算是擠入了天下十大高手之列也沒來的如此“名揚天下”。
就算是天下十大高手,尚且有小部分消息閉塞的江湖人和更多的尋常人不清楚,未曾聽聞。
但是此時天下間,沒有不認識白麵的傢伙。
為什麼?大概是因為江湖人所喜的打打殺殺再排名不適合尋常人,在江湖之外,在尋常人家當中,他們所關注的,可是那些與生計息息相關的東西——而白麵所做的,正是慢慢改善了他們生計的事兒。
至少泗水黃安城的百姓家,今年的春節過得可是很暖和,無寒意了。
還有那郡守林奇下任後新上任的郡守,雖然做不到一心為民,卻也不會做些失民心的事——上任郡守怎麼死的可是清楚的很。
還有那蕭府,蕭大公子,說來誰都不信——蕭大公子做起了善事。
“世事難料,不是嗎?”徐七特意打聽過了這些,自然是清楚的很。
“有時候噹噹惡人眼中的惡人,也不錯呢,至少他們不敢,或者沒有辦法再為惡下去了呢。”徐七自言自語,臉上的面具繃住了臉部的表情動作,也讓聲音聽起來嘶啞了些。
戴著面具在燈火燦爛中也不至於輕易迷失了方向,輕易迷失了神志,這是徐七的想法,更何況此刻帶上白麵,在人群中也不顯得突兀,今夜和自己打扮一樣的不多,卻也絕對少不了。而徐七這副打扮,可是很受人羨慕的,這段日子,白麵簡直就是供不應求,哪處小攤擺出來了,立馬就是會被搶購一空。
誰不願意幻想幻想自己是個大俠?
因為買不起劍,所以不能裝作仗劍行天涯的劍客。
因為掛不起刀,所以不能裝作佩刀走江湖的公子。
現如今熱度不減的“白麵”的傳說可是流傳江湖,流傳千家萬戶,膾炙人口!
而白麵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最引人矚目的無非是臉上的那副慘白面具。這樣的面具不會貴,卻難以買到。徐七此刻臉上戴著白麵,自然成為了許多欲之而不得之徒所羨慕的。
“讓開讓開讓開…啊!”
徐七哭笑不得,女孩的臉頂在他的腹部。
少女罵道:“哼,你這傢伙怎麼走路不看路。”
徐七說道:“當然看路,只是沒看不見你。”
少女罵道:“呸,長那麼高白瞎了。”
徐七說道:“嘿,小家夥,是你沒長眼撲到我的懷中來的吧?”
少女憤憤道:“你才小家夥,你全家都小家夥,哼!”
十一二歲模樣的女孩癟著嘴,臉上滿是讓人看了就想笑的憤憤之色。
“哼,不是大俠還偏要裝大俠,你當白麵大俠是你戴上一個白麵就能成的嗎?臭不要臉,噗噗噗!”
女孩做著鬼臉,翻著白眼,朝著徐七吐了噗噗噗地噴了丁點口沫,就繞開鑽入人群當中,不見了影子。
“黑豆你在哪?等等別丟下我!”那女孩兒跑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大聲呼喊早早不見了的夥伴。
徐七無奈。
徐七很無奈。
終是悠悠嘆了一句:
“難道我就這麼不像白麵嗎?真是失敗。”
閒的白麵戴著難受,將其翻戴在額上。
“又餓了,嘖,前頭那家油炸臭豆腐應該不錯,說不定還有點炸肉,當初竹城那客棧後廚可是會做炸肉,嘖…那叫一個香啊。”徐七舔了舔嘴唇,小跑前去。
子時。
街上張燈結綵依舊。
各家酒樓門前放起了煙火。
煙火照得滿城通明。
煙火映照在所有人的眼中。
漫天星空與滿天煙火相比,也是差了許多,星空夜夜可見,煙火卻稀少至極。
聽說半年多前,或是一年多前,在天水州天水城,放了整整兩夜的煙火,煙火照的整座城整晚通明,在街上無需打著燈籠看路,在家中也休想睡去——煙火匯聚在一起爆響的動靜可不算小。
煙火確實照亮了滿城,持續卻不過半盞茶光景,煙火齊放確實是美,可惜各家都未曾準備多少煙火,自然也放不了多久。
隨著煙火的散去和新年爆竹的噼裡啪啦聲的淡去,街上的人也漸漸少了。
假若你此刻閉上眼,在街上站個半柱香光景,再一睜眼,會發現真條街都沒了人。徐七就這麼做了。
“嗝。是時候打道回客棧睡覺了。”
“新年了啊,是不是也得給蠢驢準備點上好的飼料?看它也怪可憐的,跟我走了快兩年的江湖卻依舊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蠢樣,可定是小時候摔壞了腦子……”
“算了,蠢驢也就不管它了,反正餓不死。”
徐七自言自語,在路上尋找著方向,回憶著回客棧的方向。
“嗯……這裡。”
“咦?居然是死巷子。”
“嘖,怪陰森的。”
“跟一個時辰前相比簡直就是……”
徐七站在原地。
他愣了半天居然是沒想出怎麼形容。
“算了算了。”
徐七又抬起了腳。
徐七又停下了,不是因為他在發愣。而是因為巷子口又進來了幾個傢伙。就兩個。兩人正在說話,而此時此處又如此安靜,徐七聽清了兩人的話語:
“這回是拐到了不錯的小妮子。”
“城南鐵匠家的吧?長得可真俊。”
“是哈,賣到青樓肯定能賺好多銀兩。”
“青樓嗎?要不然就送去花樓吧……”
“你傻?怎麼還擔心起這小妮子以後的境遇了,既然被咱拐了賣掉,那就別裝什麼假好人,都說什麼來著——偽君子不如真小人。更何況那花樓也不會輕易要了這樣來歷不明的女娃子,萬一給他爹孃找上門可就敗了名聲。”
“那……”
“小妮子也太水靈,雖然嘛還沒到長正的年歲,要不然咱就……好好舒服舒服再賣了,那也不錯吧,嘿嘿。”
徐七頓下的腳又抬起,緩緩走向巷口,走向二人,果然,其中一人身上扛著個小女娃。
“剛才說——偽君子不如真小人?你可知道偽君子就是披上了件漂亮外衣的小人?”
白麵下傳出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哪二人居然絲毫不怕:
“他是白麵?”
“呸,就帶了副面具而已。”
“想裝大俠?”
“找錯地兒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答,氣氛是輕鬆了許多。
可惜他們看不見白麵下的表情是多麼的譏諷。
徐七輕聲道:
“也好,是只是帶了副面具罷了。”
“可惜還隨身帶了柄刀,你們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