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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風流(二)

所謂大俠,總是恰到好處的時候來到,這樣才能方便他行俠仗義。

可有些人,不是大俠,也晚了一步來到。

他們所承受的,不是在行俠仗義事後,接受眾人的讚揚和崇拜。

他們所承受的,是來自於內心的撼動。

“說實在的,要是沒了大俠的存在,這江湖啊,有時候還真顯得汙濁不堪。”

二十有八,不安算年少的吳子躲在角落,雙唇蒼白乾裂,眼神渙散無光,滿頭的雜亂長髮隨意披散在肩頭。

吳子的身子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他甚至連自己腦中在想什麼都不大清楚。

大概是一片空白吧?或許。

吳子之所以動也不敢動,什麼也不敢想,是因為他的身邊蹲著一個老頭,看上去又矮小,又瘦弱——就跟大多數老家夥一個模樣。若是除外了他臉上常年的陰翳,還有那教小孩號啕大哭的可怖醜陋面容,那就是一個模樣。

風流君現在很狼狽,非常狼狽,如同喪家之犬。正和方才的吳子一樣,躲在供奉著龐大城隍爺的石臺後,這時候,供奉著龐大城隍爺的石臺只剩下孤零零的石臺了。風流君的身上只披了件外衣,是那小子的,正癱靠在角落那已經沒有任何動靜的小子身上扒下來的。

估計是嚇傻了。

風流君對此沒有什麼感觸,做惡人久了,總有些傢伙聽聞了自己的傳言,再見到了自己,就是要被嚇得半死。此時的這個小子,就如同大多數人那樣,所以風流君也見怪不怪了,甚至生不起絲毫的……快感。

外頭的動靜消散下去很久了,風流君什麼事情也不敢做,甚至不敢想。

此時天色已是漸黃昏。

事情要從半個時辰前說起。

“藏得不錯?”風流君戲耍似的看著這個小子,滿臉嘲弄,說實在的,這小子的掩藏手段實在是太過拙劣了些,早在一天前,剛入此廟,風流君就發覺了這小子的存在。風流君並未打算將他揪出來。

他是在等候著,等候著這小子能夠像那些俠客,所謂的名門正派之徒一樣,能做出什麼熱血湧上腦袋從而拔刀相助的事情。當然,風流君確定他的手上並無寸鐵。這也是吳子能在石臺之後躲藏一日的原因。

風流君中途出去過兩次,以此為真一次為假,將那衣衫不整,連同幾乎沒有什麼反應了的少女留在廟中。

但是這小子還從未邁出過石臺後一步,不敢逃走。甚至連風流君都覺得這小子的耐性太過驚人,後來才是發現居然是睡著了。

似乎這小子連逃跑的想法都是不敢有了。

風流君看著面前臉色蒼白如雪的小子,感到很是舒暢。

可是還未等他做出再多的動作,說出再多的話,外頭傳來了動靜。

——叩叩。

“有人麼?”

“你傻子啊,這種鬼地方怎麼會有人。”

“說誰?”

“嗯,其實說不準,說不準就有什麼叫花子住在這廟中……”

“別扯開話題,本大小姐可警告你,別成天話裡帶刺的,當我聽不出來?跟個小女人一樣,唧唧歪歪,哼,只是懶得跟你一般計較!”

“小女人……”

“凌公子出手闊綽,為人風流的事蹟,放眼整個天水州,乃至整個江湖,有多少人不知曉?可是嘛……要是沒了銀兩,看你該是如何的寸步難行?難不成要去當哪家寡婦的新夫君?還是憑藉著三腳貓功夫去打劫商賈?喔唷,估計運氣不好,遇上些沒錢的商隊反倒是浪費了時間,估計值得你打劫的,也只有官家的官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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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話中帶刺,句句不給人面子,說出如此長的一大段,臉不紅心不跳的。

凌垂頭喪氣,想要開口說什麼,但看見少女那似笑非笑的面龐,瞬間沒了氣勢。

“啊!”

“啊?”

“你看你看,還真有人!”

“啊?”

“啊你個大頭鬼,不就坐在那兒!誒…有點怪啊?”

“披頭散髮的,是男是女?”

凌也是分不清了。

“管他呢,去,去給問問,小凌子。”

“都說了……”

“別叫你小凌子是吧?好好好別墨跡,就幾步遠,別把人晾在那,去去去,小凌凌……”

凌滿頭黑線。

“你……”凌欲言又止。

凌突然不說話了。

“喂,喂,怎麼樣啊?”少女的呼喊從後頭傳來。

凌沒有回答她。

凌看著眼前的少女。

赫然的一片血跡在衣物上粘著,淡黃活潑的衣衫已經是凌亂不堪,多的是被人強行扯開的破裂。

少女的髮髻早已不見,看上去本是精心打理過的長發現如今披散著,黑髮如瀑,只能露出小部分的臉。

凌的動靜,讓那少女抬起了頭。

雙目相對,凌看見了一雙毫無情感波動的眸子,彷彿死物一般的表情。

凌眯起了眼。

“誒喲,你這傢伙……”

少女從凌的身後冒出,話正說到一半,也戛然而止。

城隍廟上供奉著的城隍爺像是怒目金剛,兩旁石臺上立著的各司或哭或笑或無表情。

早已絕了煙火的城隍著實不像是這個小城該擁有的樣子。

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死一般的沉寂。

凌忽而開口道:“小蝶,你知道嗎?”

被稱作為小蝶的少女愣了愣,沒有反應。

“我,凌,一直是自詡風流公子的。”

“風度翩翩之風,君子處事之風。流風餘韻之流,四處留情之流。”

“我不敢說什麼‘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話,因為我知道,所謂風流公子,就不可能做那種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事情。”

“我對每個女子皆有情,無論其貌如何,無論高矮胖瘦,這些外表,只是外表罷了。”

“我能做到的就是,面對每一個女子,都保持住自己的風度和禮數,無論青樓的賣身女或是花樓的賣藝女。”

“我不知道自己的爹孃是誰,所以也沒有資格說什麼煙塵女子出身差,做什麼自命清高的事。”

“所謂風流公子,風度、留情,給一個兩相歡喜的結束,不好嗎?”

“所以說啊,說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做了那麼多亂七八糟,自認為能心安的事情,都是無用功呢……”

“無用功……”

“無用功。”

“無用功!”

“無用功,無用功啊哈哈哈!”

“若是不能普渡一人,那還要你這神佛何用?”

凌空一掌揮出,那石臺之上的城隍爺像分崩離析,炸裂成無數的石塊與粉末。

連同那無畏無懼,怒目金剛的表情,也消失在這漫天粉塵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