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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晚了

來晚了,的的確確是來晚了,來晚了不知道有多久。

老家夥吳七並不是什麼大俠,所以並不能做到會會遇上事兒壓著點到,老家夥吳七只是個老家夥,還是個小家夥的爹。

老家夥吳七只是個開了幾十年酒肆,賣了幾十年酒的傢伙,他已經老了,唯一可以拿出來炫耀的事兒,就是他年輕時候是多麼厲害的一個風流公子,採得多少妙齡女子的心,可惜女子們人老珠黃,吳七也老了。

從吳子出現在他面前的那天開始,老家夥吳七,就絕口不提當年風流事兒了,絕口不提。

老家夥吳七從來都是將吳子當作心頭肉,供著養著好像吳七不是爹,吳子才是爹。吳七對吳子,不下於成立有名的黃老爺子對他家閨女的寵,只是老家夥吳七不習慣說些煽情的話,做些煽情的事兒,就只能事事順著吳子的性子來,大不了闖了禍由他來擦屁股。

老家夥吳七很慶幸有這麼個成天給他甩臉色,吃他和他用他銀兩的兒子,成天咒自己死的兒子。年輕時,吳七總覺得自己將會孤獨終老,可是他沒有,他現在有一個兒子,實實在在的兒子。那些鄰里街坊,雖然成天嘲笑自己養了尊大佛在家裡,可吳七從不覺得丟人,從不覺得厭煩,留著銀兩不花,那是老家夥才幹的事。留著銀兩不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什麼意思。他兒子能過的富家子弟的生活,能成天瀟灑無憂,這也是吳七能用來償還,用來償還當年負了吳子他娘,唯一可做的事情了。

吳七從來不後悔什麼。

現在,老家夥吳七隻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這麼沒用,除了家裡積攢著的幾百兩銀子,根本沒有什麼能耐。

要是有能耐,吳子也不會這樣了吧?也許。

“兒啊,你究竟是是怎麼了?不開心就說出來,爹給你分憂。”

“總是憋在心裡會憋壞的。”

“年輕人要實在,不能憋著,憋壞了的。”

“爹是不能理解你,爹是蠢。”

“就算不能給你分憂,你也能罵罵我哈,罵罵我啊。”

“你以前不都喜歡罵我,那樣子是很欠揍,可我還是不從來沒揍過你。”

“兒子罵爹,兒子打爹,天經地義……天經地義的事兒,只要你能說說話,說說話啊……”

“爹惹你不高興了?說啊,只要說出來我都改,都改。”

“總憋著也不是個辦法。”

“罵我打我都行,都行!絕不說二話!”

“至少……至少……還能讓你開心點,能讓你說說話……就足夠了……爹就滿足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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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夥吳七揹著吳子,揹著比他整整高了半個頭的吳子,一步一步邁著,一步一步走著。

老家夥不停說著話,怕是讓他兒子覺得無趣了,怕他吳子解不開心結了……

然而吳子的兩眼無神,雙目無光。

吳子是活著,吳子像是死了。

來晚了,來晚了。

黃卓不知道黃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至少從哪些酒客口中得知,得知黃府是舉家搬走了。

但是事實絕不是這樣的,這一點,黃卓很明白,他已不是傻子。

舉家搬遷,不可能將那些金銀首飾亂丟在地上,不可能放著桌上熱騰騰的飯菜和盛好飯的碗一動不動,不可能什麼東西都不取,不可能什麼事情都不安排好準備好,舉家搬離,不可能需要急迫到這種地步,不可能帶著家僕們一同走,那五嬸的外孫還在城裡,柳花兒娘的一兒一女也全在城裡,所以不可能。

再怎樣,也不可能出現血跡。

是的,血跡。

黃卓是個庖丁,雖然這個月再沒殺過豬,整個月都被大大小小的事情耽擱了,連鋪子都連著好多天不開了。

但是黃卓總也是個庖丁。

手上使刀,刀上曾有血,黃卓對於血的敏感,是絕不下於那些江湖舔血的殺手的。

門堂有血,淡若遊絲,粘在角落,不細看是看不見的。這是那門童的血,黃卓見過那無家可歸,所以當黃府門童的小家夥幾回,小家夥呆的都是這一側,血也正在這一側。

花苑有血,大片大片粘在花朵上,讓人一眼望去總會誤認為紅花一片,然而這個時節,這個地方,絕不會有如此多的紅花,更不會有如此多的折了枝的紅花,五嬸絕對不會容忍誰毀了花的,就算是黃老爺子也不成。五嬸來黃卓鋪子買肉的時候,嘮叨過幾回,黃卓都記得。

石亭有血,濺在石柱上。

……

黃府人不多,也不算少。

大大小小有血的地方,一共有六七處。

有血無人,黃卓不知道這些人都去哪了。

——直到,他走入了後院,推開了後廚門。

黃卓,見到了他這輩子都沒想象過的場面:

後廚有很多血,案板上,石灶上,放在外頭的白瓷碗筷上。

有幾個碗中,還放置著烹飪好的肉模樣的東西。

有幾個盆中,還丟著沒處理過的肉,和血混在一起,看不大清楚。

這些血也算不上有多可怖,算不上。黃卓殺了這麼多年豬,見到的血,絕對不是眼前這種小場面,他殺過的豬,那些血,足夠填滿院裡的石潭。

後廚門窗閉著,只有窗戶露出小小的縫隙,黃卓一進來便是熱烘烘的。

灶裡頭的柴木仍泛著丁點火光。

灶臺上除了血,還有水,很多的水。

手還未碰到放置在鍋上的木蓋,就已感覺撲面熱意。

“煮著……煮著什麼?”

“豬肉?”

黃卓下意識認為鍋中煮著的是豬肉,不免有點憤懣。

豬肉要是煮的時間久了,那就老了,老了那就下等了,根本就是難以下嚥。

黃卓是庖丁,庖丁會殺豬,會殺豬自然會做飯,至少會煮豬肉,關於豬肉烹燒的學問,估計那神仙齋醉仙樓裡頭的大廚都沒法和黃卓相提並論。

——呼。

白汽撲面而來,黃卓連連後退,趕忙推開了窗。

許久後,白汽才算是散了個乾淨。

往鍋中望去,黃卓呆了呆,繼而:

黃卓看見了一隻腿,不是豬的腿,是人的腿。

黃卓看見了一隻手,不是豬的蹄,是人的手。

黃卓這才發現,整個後廚裡頭,無論是灶臺上、鍋中、盆中,放置的都是人的斷肢殘臂。

他滿臉煞白,此刻才發覺血腥味是那麼刺鼻。

“嘔!”

“唔嘔!”

“咳咳……嘔…咳咳!”

黃卓死命地咳著,嘔著,像是要將內臟給嘔個乾乾淨淨。

他靠在角落中,滿臉漲紅,無力的蹲下,坐下。

他活著,像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