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這……她……”
“沒事了。”粗布麻衣的老大夫嘆了口氣，接過徐七捧著的茶水，啜了口道：“傷勢算是平穩下來了。毒是剔出來不少，但是仍未根除，殘餘下的老夫也沒有辦法。”
茶水熱氣騰騰，老大夫捂著手，還沒有幾日就是年關，當下的天氣也是冷的不得了。縱使屋內有三四個炭火盆也難以將寒驅去。休息了片刻，大約是緩過神來，老大夫慢悠悠起身，將幾乎滿的茶水放在桌上，從竹條編織的藥箱中挑出一隻瓷瓶，開啟蓋子，桌上取了個乾淨杯子倒了些進去。
翠綠色的藥液彷彿翡翠玉石，亮麗刺眼。
“這藥劑是我從一位出海商賈地方購得，聽說採自於海外東瀛的扶桑樹葉，傳聞能解百毒。看在公子豪氣給出如此多銀兩的份上，也不願再多藏，權當做贈予的薄禮罷了，無需公子再破財。只是這藥效……只能保證絕不會讓姑娘體內的毒更快蔓延。”
“謝謝。”徐七猛的鞠躬，開門相送。
卻有人從窗外翻入，將桌上杯中的翠綠藥液拿至鼻前嗅查。門外傳來略顯沉重的步伐，杯子再度被放下，杯中的翠綠藥液已顯得墨綠。
青天白日，府牆中巷。
兩側都是高高的府牆，圍繞著的是偌大的府邸，老大夫提著竹製的藥箱穿行其中，大約是超了近路方便快些回到醫館。小巷由青石板鋪就而成，冬季寒冷的緣故，青石板日夜被凍得冰涼有勝冰石，寒氣能透過薄薄的鞋底鑽入，足板冰涼。令人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能快些回到屋內，去炭盆爐火前烘手烘腳。
太陽正掛在天際的另一側，給高低不差的府牆擋了個正好，整條小巷狹窄延長，彷彿隔絕了白日，透著些陰冷的氣息。兩側的牆角隔上幾步還能見著鑽出的草芽蔫了頭，幾隻枯枝殘朵的花傲然挺立，卻只能在角落中不受人所見。巷中竄過的乾裂寒風中只能打著顫兒。更透著些陰冷的氣息。
麻衣裡頭至少有三件襯衣，即便如此也不顯得體型臃腫，大概本是身形枯瘦至極的。卻見他步伐沉穩，步履間隱帶山嶽沉重之風，下盤極穩。只有常年習武煉體的傢伙才能做得到。
“誰？”
老大夫鬆懈的體態忽然緊繃，低喝出聲。聲音在牆上撞擊，短暫迴盪在巷中，片刻沒了聲息。
風依舊，寒依舊，老人停了步，放下藥箱。
“不錯，不錯。”有人鼓掌笑道，老人驚恐地四下探尋，不見其人。
繼而，粗布的麻衣上沾染了斑斑點點的血跡，老大夫瞪大了眼，還未能再作何反應，喉口開裂，湧出滾熱的血，猩紅中透出點點的黑，打翻了的藥箱流出翠綠要職，與血交融在一起，異常詭迷，在青石板上顯得突兀。
今夜是除夕，距軒馨兒被人傷以及臥床不起已經有五日。這五日，徐七尋遍了城中大小醫館，請了大小醫師大夫不計其數，花出去的銀兩如流水，卻多是流回了自己的口袋，只因為一個又一個搖頭嘆息，一句又一句的無能為力。徐七想要找到初次的那位老大夫也不得其蹤。
今夜是除夕，雪已落滿整個出海郡，聽說郡外沿海的港口海水都已凍出厚厚一層冰。每到冬季，出海郡外的南海是勝過內湖的風平浪靜，正也是航船最為難行之時。
幾日的雪落，地上積了厚厚的雪，大約可沒過小腿。門前街上的雪是被掃了個乾淨的，明日即是新年，爆竹聲中一歲除的日子。近些日出海郡當然不可能會冷落下來。即便航船難行，卻也有絡繹不絕的南海商賈匆匆趕回，帶著些多不知名的珍奇物件。
街上的雪被一掃而空
有說拔劍為紅顏，有劍指南山破千軍。有江湖俠客好劍，有江湖盛會論劍會，有江湖盛派論劍堂、劍鼎閣、劍冢。上有劍法青蓮劍歌，又曾有七劍下天山，今有莫追天劍術縱絕天下。就是連馭氣書都得分隔出御劍術與馭劍術二者。江湖俠客鮮有用刀槍棍棒者，多以之為恥而不屑使之。
常言道，刀適殺人剁骨切肉。刀為江湖草莽匪盜所喜。
今之俠客者，多好劍，多負劍，多使劍。溫酒踏雪提刀殺人者，不勝拔劍高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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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是刀順手。”他提著葫蘆，白麵斜掛在耳側，今日特地換上的妖異容顏，光是看了便令人心動神搖的絕世姿色，再以配上他此刻的氣色，越發顯得妖異。醉醺醺的模樣，微眯的雙目，血一般猩紅的唇。“嗝……殺人。”
酒氣噴湧而出，渾身上下都在向外人展現著他是名紈絝子弟，但又不是。更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因為街上人本只有寥寥幾人，當地的風俗是除夕夜沒有廟會夜市的。街上人本不多，都是匆忙趕路的人，或是有事出門尋上門，或是事成歸家急匆匆。沒有人有閒情逸致在這大雪紛飛的夜裡，在這冰涼涼的血夜中走。但他是。
四肢百骸湧出了燥熱感讓他心迷，一手提著刀，一手拎著酒葫蘆。葫蘆中是方才白玉燙好的陳釀桂花酒。白玉知道徐七就好這一口，幽州的桂花酒。兩人同行的那段日子裡，沒少吹噓天南地北的事兒，光是酒這一方便，徐七就拿幽州桂花酒來打擊白玉，說他是沒喝過真正的好酒。此時白玉尋來了桂花酒，兩人卻沒了笑鬧的興趣，各懷心事，白玉竟也只是牽還回了驢隨即離開。徐七心底也曾泛起一絲無奈。
他的刀，已在今日今夜今時的雪夜中，沾染了寒氣，若是劃破肌膚血肉，大約是能凍結了溫熱滾燙的血。
“好好乾淨的雪，又要沾染上血了，今夜。”他笑著，像是苦笑，而後是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今夜，不乾淨，爆竹聲前殺人時！”
“蛟龍鏢局”，四個豪放的大字，彙集了眾多大家的心血。這一塊砸不壞的金字招牌，這一塊象徵著天下四大鏢局之一的招牌，在這寒風中，在這放肆的大笑中，轟然炸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