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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昔年

劍鋒僅剩的幾道血痕已經凝固,猶如同古樹皺巴巴的皮,腐朽蒼老,下一刻便會脫落的錯覺。

子時將至。

庭院中的雪因為繁亂的步跡失了原本的白淨無瑕,勉強能在這夜色中不顯得髒亂。庭院中的人如同蕭索的樹,乾枯枝椏孑然立著,不聲不語,恐驚了此夜死去的兇靈。前堂中堂的血腥與慘幕被緊閉的屋門所阻攔,凝結成除夕夜裡的寒霜。亦如呼出的白氣,轉瞬消散。

“咳。”咳嗽聲打破了再度凝聚的死寂,無涯子臉上掛著的表情也隱沒在漆黑的夜裡,唯有皎然的月色能偶然經過,片刻復入陰霾。總覺得如同絕崖迷霧,似近而遠。“不血腥不殘忍,死的乾乾淨淨,難不成你還不滿意?”

無涯子指著地上蜷縮著的女童,籠罩在寬大的睡袍以及白麵脫下的外套中。寒夜瑟瑟,可惜後者再也不能感受到任何冷暖,只能在冰冷的地面上孤零零躺著,慢慢僵硬,失去最後的人的氣息。相比之下,那些死在燈火通明爐火旺的屋內的傢伙,更加幸運些。

“人心隔肚皮的古話你總不會不清楚,她的針劍用的是不錯。長針穿透你的肋骨,針上溶解的迷藥麻藥能讓你瞬間失去反應,還有溶血粉能讓你出血不止。江湖傳聞銀針郡主年輕得難以置信,沒想還能縮骨化作女童模樣。方才不殺你,尚且沒有命及要害,你的命算是撿回來的。若是我來的晚,你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她的一手銀針可不是尋常刀劍的鋒銳直接可以比擬的……”

“閉嘴。”他凝視著慘白面具上星星點點的血跡,方才強忍住喉口溫熱湧出,當下感覺到腑髒的鑽心痛感,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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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涯子停止了絮叨,眯著眼注視著這張年輕顯得稚嫩的臉。無涯子看不清楚他的心,讀不懂他的念。白麵摘去白麵,依舊是易容過千百回的臉面,分不清真假,看不透虛實。著實是個讓人頭疼的傢伙。

“你,你說……我,我究竟是誰?”他再也忍不住鑽心的痛感,跪倒在地上,右胸的痛感被無涯子的麻藥給減輕了許多,卻突然如潮水般復湧而來,敲打著他脆弱的心神。

“我,我是白麵……或者……只是個廢物。”

“藏在面具下,殺人如殺狗……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殺人……殺人是要償命的……我,我欠了好多,好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沒了起初傷人都有的作嘔感……我是個瘋子,戴了副面具的殺人瘋子。”

”我大概是個瘋子。“他向無涯子投去了無助的眼神,雙目對視,無涯子的心一緊,如墮冰窖。從這雙眼睛中,彷彿看見曾經的自己,難以抑制情緒洶湧而出,短暫的失神。“過去,再也回不去了……江湖,江湖,深陷泥潭……”他低聲念著,似癲似狂。無涯子德心頭不斷刺痛。

“啪。”清脆響亮的一巴掌,清晰的痛感,來自於指尖的痛感與臉頰的火辣辣。兩人同時冷靜了下來。

念如驚濤,洶湧拍岸,念不及當初,此時盡苦心復累。滴滴答答溫熱的東西滴在雪上,融入,淺淺的凹陷。乾乾淨淨的淚,沒有任何味道的淚,他將白麵棄之一旁,竟就此跪倒嗚咽哭泣。

“在這片江湖,不如意不順心的事多了去了。”

“所謂的仗劍遊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都是虛言。”

“那些吟誦詩詞的書生也常以一己之見,胡亂編些押韻詩詞。”

“俠客的江湖行,沒有那麼多的詩意,沒有那麼多的萬丈豪氣,更沒有那麼多的……自在隨心。”

“若是讓天下人知道名震江湖的白麵會如此掩面而泣,著實笑話一場。”

“既然你已決定戴上這白麵,那便再沒有自怨自哀的資格。”

無涯子站在他的身前,而他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他不敢,或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不足以讓他從自己的世界中脫離出來。走了五年江湖,他已分不清對或錯,又或這些對錯已無所謂。當他戴上白麵後,提起刀,殺人見血不顫抖不退縮,縱使面朝千萬軍馬,仍可舉刀相對。

稀疏的白光,月色刺眼,天際泛白,次夜已過,已是昨夜。

此年已盡,今夕是何年?昔年復昔年。

“你若是想不通,大可繼續跪在這裡。”

無涯子扭頭便走,外頭的人聲喧雜忽地起了,前堂的嘈雜聲已傳入後院。

天色漸明。

火光漸起。

今夕是何年?

“劉寬是怎麼死的。”白玉問道。

“想不透嗎?”無涯子反倒笑問道。

“別老拿你這副假表情對著我,看得噁心。”白玉皺眉道,“確實,其他都想通了,包括那夜你暴露在他面前反倒掩蓋住了你原本所做的事情——殺了瑚惠居的掌櫃的。”

“是啊,任誰也難以想象瑚惠居掌櫃的是個女人家,任誰也不可能想到這女子竟然有個生得同樣面貌的姊妹。”無涯子輕嘆道。

“蜀山道此次派來的年輕人還是太年輕了。”白玉把玩著手中的白玉老虎,時不時輕拋復而借住。

“若非如此,早就該死了。”無涯子笑道。“劉寬的野心太大,丟棄了自己‘復刀蠻子’的江湖名號,隱藏了自己的武功,躲在瑚惠居就是七八年。”

“但是為了那樣東西。”白玉舉起手中的白玉老虎,高舉著正對向漸隱的月,仔細看著紋路雕畫,“為了一代偽帝留下的數不盡的珍寶,就是十七八年也能隱忍下來。”

無涯子正色道:“可惜那偽帝竇浮白的王朝夢終究是覆敗了。一朝一夕,萬般更替,再沒有多少人記得他,即使是江湖中人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老一代傢伙走出了江湖,新雛多半是聽說都未曾聽說過。”白玉輕聲道,“你知道他的皇陵在哪裡嗎?”

無涯子嘴角泛起了笑。

隔了幾條街的後頭,火燃得著涼了半邊天,迎著牽頭泛白升起的朝日。

“你,你是誰?”從煙塵滾滾的屋中闖出的人灰頭土臉,卻見後院狼藉一片。正見到一人背對著他站著,陌生的背影讓他升起敵意。

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火光照亮了半座城。

在這火光近在咫尺下,他忽然轉過頭,無相白麵陰森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