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綃的臉色有些蒼白，而擋在他身前的矮小漢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清楚看到矮子略微弓下的脊背。
這兩年下來，她很清楚的瞭解了這位與她同為天下七人之一的啞巴有多高深的能耐。曾經面對參天教以及徐青峰那幾人時候啞巴都不曾真正出過力，此次讓啞巴從東海出來而且能毫無怨氣跟隨在她身旁，則是另外一人的方法。
天下七人中最沒有特點和名聲的東海啞武，能夠以一己之力抗衡天下七人中另外六人的矮小漢子，此刻僅是因一扇門的開啟而力有不逮。
讓啞巴如此面對的，這兩年下來一共有三人。第一位是告訴她去東海找啞巴的那人，第二位是任沐，這是第三回，卻只開了道門縫便讓啞巴不得不護在她面前。
凌跨進門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李紅綃明白屋內的那人逐客的意思，卻沒有料到屋中那人對凌的態度。任沐與屋中這位掌櫃的雖沒有仇怨，但是後者絕對不會善待前者，更何況凌是任沐的人按照後者的能耐，絕無可能不清楚是任沐的人。看起來凌與掌櫃的交情不錯，按著凌的模樣甚是有忘年交的味道。
門縫遲遲未合攏，在若不是啞巴仍舊擋在她身前，她都要以為是屋中那人鬆口了。接下的一幕卻讓屋外兩人錯愕不已：凌跌跌撞撞的從屋內出來，跨過門檻時候還絆了一跤，李紅綃隱約看見收回去的一隻腳。凌大大咧咧的進去卻被屋內人踹了出來……方才提著的兩壺酒不剩一壺。
“老混球，你這樣肯定是要折壽的！臭不要臉的，本公子要是下回再好心給你帶酒就跟你姓！”凌罵罵咧咧道，也不顧屋外兩人微有錯愕的目光，罵完這句拍了拍屁股就是走人了，頭也不回。
直到凌走出巷子，李紅綃才回過神來，卻聽得屋內那人的淡淡一句：“你們走吧，我沒興趣摻和你們的事情，我和那錦衣衛的情也用的一乾二淨了，只要能換天下一個太平就夠了。”這段話音落下，啞巴不再攔在她身前。
隨即門合攏上，不再留餘地。
李紅綃微微翹起嘴角，朝啞巴點了點頭，片刻之後客棧門前已經無人，小巷再度顯得空蕩蕩了。
“刀已經生了鏽，錦衣也落滿灰塵，只剩下這幾壺空酒罈……江湖已經越行越遠了啊。”屋內的低吟聲逐漸沉落下去，像是陷入深潭的石子，再難起波瀾。
天水州天水成的喧鬧繁華似乎永遠與這樣的小巷所隔絕，也正是這樣的地方埋沒了數不盡的江湖人，江湖舊人。
天水城不遠的一座小城，城邊有村落幾處，距城都是四五十裡地，不禁沒有沾染城內的繁華，倒是農戶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遇到趕集日便是入城買些必須物，尋常村戶人家是男耕女織的狀況。村落內也有學堂和教書先生，沿河的村落開墾的田地也算是有引流的水，村內也不乏年輕人的身影。
青鸞繞過天水城而來，來這村落也是因為老夫子的指引，接下來她還要去好多類似此地的地方找不少人，老夫子還拜託她去京城看看他那個笨兒子，聽說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的呆子書生。
青鸞小時候就常和那姓魏的呆子一起玩，算是半個青梅竹馬，可沒想到那呆子學堂上了幾年之後就看不起自己，反倒是常常悶在書房裡讀書抄書，兩人的交集也隨著她跟紅綃姐走江湖而變的稀少許多。話說那呆子似乎從來不知道老夫子的身份，紅綃姐偶爾去老夫子家中也懶得搭理那呆子書生，倒是汪淨哥哥很是關心姓魏的書生。
“這麼多年沒見了不知道是不是還那麼呆。”青鸞想著想著便是扯起了笑意：“要是那呆子知道我算是個江湖高手……不對不對，那呆子向來看不起江湖人，唉。”
青鸞走在村中的院牆間，找尋著方才詢問得知的那戶人家的方位，最後在一家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下。尋常的人家，絲毫沒有出彩之處，青鸞也能理解二十多年下來，就算當年在怎樣，能在二十多年後僅存下的也不剩多少了。
“請問……有人嗎？”青鸞高聲喊道，小屋前的小院子中劃出了一小片菜地，鬱鬱蔥蔥的綠意，都是些新鮮的四季蔬果。小村雖說沒有依山，倒也算是傍水。青鸞倒有些羨慕這樣的日子，只不過要她待在這樣的地方呆個幾十年，她是做不到的。
屋裡似乎有些動靜，青鸞耐心的等著，過了小半柱香後屋門才被緩緩推開，是個約莫三四十歲的女子。女子身上沒有農戶家的土氣，倒是讓人看了很舒服，除了臉色有些蒼白身型有些消瘦之外，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倒像是大戶人家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子。
“小姑娘是來找人？”女子問道，“他出門了，估計再有半個時辰才能回來，孩子也去學堂了，不然可以讓他去找他爹回來。姑娘要是不嫌棄屋裡坐坐？”
女子像是很清楚青鸞所來是為尋人，居然沒有絲毫的驚訝之色。青鸞卻因此感到不知所措，難道有人在她來之前就來過了？老夫子說這些地方的老家夥都是遠離江湖，世間沒有幾人清楚這些不起眼的地方與這些已經不起眼的人。若是不錯的話這女子應當是住在此處的老家夥的妻子，只是太過年輕了，甚至和紅綃姐的歲數不會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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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不用了，我在外面呆一會就行。”青鸞笑著擺手道，她知道若是入了屋內，定然會麻煩茶水點心之類的東西，對於農戶家是不會常備的，只會添了麻煩。
“那姑娘你……嗯？怎麼今日回來得這麼早？
“村頭的老家夥說是要請咱們去吃飯，這不就先回來叫你了，小家夥學堂還沒回來嗎？”
“嗯……這位是來找你的。”
青鸞趕忙出聲道：“在下青鸞，是……”
話還未出口便被打斷，看上去健壯的中年人沒好氣道：“老夫子讓你來的？免談免談，他這老家夥不守約定，前幾年還把咱們這群老骨頭的地兒透露給一個東瀛年輕人，那年輕人一處一處的挑戰過來，若不是我死活不跟和他打，估摸著打了也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你回去直接和老夫子說，除非天塌下來，不然這些事情我是不會摻合的，要找找其他幾個耐不住性子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