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鳳凰……單名一個凰字，寧為凰不作鳳，這名字不錯。”他捧著臉，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一襲紅衣似火，額間的硃砂更添了風流寫意，甚至如同她名的凰，有種高貴不可褻瀆的磅礴氣勢。“京城來的人果然名副其實，沾染了龍氣。”
“我又該怎麼稱呼你？”凰的語氣平淡，像是她才是主他才是客。
“好歹是你們來請我去京城，總不能老掛著副我欠了你們幾百兩銀子的表情吧？”他笑著說道，手撫過身旁伏著的小貂，兩隻成日裡活潑好動還讓他有些頭疼的淘氣傢伙在這女子來了之後總一副焦躁的模樣。異於常人的手掌上有六指，六指纖細光滑勝過女子，兩隻小貂顫動著的身子因為他的撫摸而安靜下來。
“那你可入一品境？”凰問道。
“啊？”他愣了一愣，不知凰如何問出這樣的話，既然是從京城錦衣而來，更是四方府的四司之一，就算他深居秦嶺百萬大山深處，他覺得他的存在也不會瞞過這些傢伙，要知道朝廷的鷹犬不止是部分的江湖人，四方府少說也能拿得出十多隻鷹鸞來，這些小家夥的本事可是厲害的很，至少他的底子能被探個一清二楚。記得半年前就養過一隻白鸞，只是那只小家夥傷好了之後就飛走了，想來和錦衣衛脫不了干係，他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武夫，哪來的一品境之說？”
“哦，那你不走也得走。”凰直截了當。
他反倒啞口無言了，雖說紅衣女子凰是來“請”他入京城，但按照當下的情況看他並沒有選擇的餘地，簡而言之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凰也不需要給他好臉色看。當然他可不是那種隱世的性格孤僻的老妖怪，對於凰的態度只是無可奈何。他也曾嚮往過秦嶺大山之外，只因找不到好理由讓自己出去走走，再加上當初闖入大山深處的那家夥跟他大肆宣揚江湖險惡人性險惡論調，也因此打消了他走出大山的衝動。雖說那家夥一遍遍重複著江湖險惡，卻又是在傷養好不久之後就離去了，還丟下兩隻磨人的小妖精給他，這幾年下來兩隻小貂給他弄出的亂子是數也數不過來。
“一直呆在大山深處，對著天地彈琴也挺無趣的，連對牛彈琴都沒得法子，是不是？”當初姓徐的傢伙就是這麼跟他說的，他覺得這話說的也不失偏頗，雖說那家夥總想著闖蕩江湖看不上他這樣平淡的日子，不過好歹——姓徐的總算是在江湖上闖出了名號對吧？他也是在等一個契機，等一個能讓他離開這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秦嶺大山的理由。
好在現在算是迎來了契機，而且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總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我沒問題，但我想知道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它倆，兩隻堪比四方神獸的噬天貂，要知道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除了後兩個能勉強在九州之地上尋到，前二者都是傳說之中才有的，現如今有兩隻堪比四方神獸的小家夥，我不覺得堂堂錦衣衛對此事會有多磊落。”他無視了凰的冷眼，便是再念及那人，微微笑著道：“好歹我也算是受那家夥所託照顧它倆，要是出了事情，先不說京城會不會被他掀翻天，至少我這處小屋是保不住的。”
秦嶺大山外側有一片竹海，常年竹青碧如玉，風拂過定會帶起枝葉刷刷響，帶起這一番令人心醉神搖的沙沙聲。此刻風不算小，竹海卻像是凝固住，無片葉聲。
竹生百年粗壯勝樑柱，但生至五丈高後便再難寸長，這竹海中甚至有十丈高的龍竹。有一襲青衫躺在竹海之上，背不沾竹枝葉，僅有一柄寬劍，正是此劍托起此人，好生逍遙自在於天地間！
青衫卻只是個看上去極為年輕的傢伙，見其雙目閉著像是在打瞌睡，突然開口道：“白姐，你說凰姐能不能把山裡那怪胎帶出來？”
青衫年輕人的聲音極輕，他身旁卻不見有人。
而在八丈高的竹底，有一白衣女子倚著竹根，嘴中叼著根寸長的竹枝，隨意念道：“問題不是能不能帶出來，是帶出來要多久，出來時候那家夥有沒有被打個半死。”
白衣女子的聲音也不響，但卻迴盪在整片竹海之中，聲音無衰減，若是有人在這竹海中的邊緣也同樣能聽見白衣女子的輕聲語。竹海上下無論何處，這聲音猶如在身側傳來。
“唉，凰姐什麼都好，就是脾氣……”青衫年輕人扁著嘴，像是想起了什麼悲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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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也就只有她能治治你們這些傢伙，不然一個比一個會逞能，一個比一個不靠譜的，自從師傅走後更是無法無天了。”白衣女子先是笑道，隨著提及那位老人之後，語氣隨即沉落下去。
“話說凰姐上次不也沒能帶回那叫白麵的江湖人，山裡頭那個怪胎好像和白麵也有點關係，萬一……”
“就是白麵也攔不住她。”白衣女子肯定道。“先不說這，讓你找的玄武子有沒有定下來？”
“啊……我、我找不到啊。”青衫年輕人坐在劍上，皺著眉滿臉憂愁：“讓我找一個比我還要年輕的傢伙做弟子，白姐你也不是不瞭解我，我又不會教人又不會管人，可那些傢伙一個勁的往我府上湊，蕭大哥也讓我照拂著青龍街來的老家夥們的後輩，一邊找不到一邊又得應付著……”
白衣女子聽著年輕人抱怨的碎碎語，微微翹起嘴角。
竹海忽然不再凝固，風拂過的枝葉沙沙以及清新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
他記得當初那姓徐傢伙走的時候還撇下了幾句話，直到今天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長髮，我走了，可不要太想我！總有一天你會在江湖上聽見我的名號的！”
“從今天起，我——就叫白麵了！”
他笑了，由心底生出的愉悅，那姓徐的傢伙最大的能耐就是感染人倒是有一套，就是他也因這幾句話而有些熱血沸騰的樣子。
“叫我長髮吧，當初那家夥就是這麼叫我的。”長髮站起身，“走，我倒想看看京城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