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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一劍名十年(二)

維達有兩女,一女二十出嫁江南,如今二十有八。而另一女年僅十七,為他手捧明珠。維達算不上大人物,比他大的人物多了去了。維達算不了小人物,短短數年間吃下整個西域大半商路的“荒塵”鏢局中,位置比維大鏢頭高的——只剩那位行蹤莫測的大當家。

維大鏢頭原本也就算個走鏢的小人物,放在茫茫西域商隊中,絕對就是那最不起眼的螞蟻,常年裡奔波各地累死累活卻只能掙的幾兩補貼家用的銀錢,活得不自在,活得疲乏。“荒塵”突然掘沙而出,不僅拍碎了西域各地頭蛇的腦袋,還一躍而起成了包辦西域過半商路的大商團,更別說傳言中與白麵有所關聯的“荒塵鏢局”會有多引人矚目,他維達卻是被當家的推出來做了明面上鏢局的頭子。一夜之間從籍籍無名到聲貫西域,維大鏢頭這些年卻一如既往的矜矜業業,絲毫不敢憑藉他鏢頭的身份做任何私事。

“這種事,落到我維達頭上就該由我自己擔著,既然在鏢頭的位置上坐了這麼些年,總得要為老爺子和少爺做犧牲。”維達咬著牙道,“那些馬賊糰子背後的人物維達不敢想,想了以後更不願見到荒塵為我一人淌渾水,就算西域亂了,荒塵按著目前的狀況仍可有棲身之地……”

麻衫老者看著跪地不起的維達,幽幽嘆道:“所以你寧願耗盡家財去僱用江湖俠客和殺手樓,想要憑自個的能耐救回令媛?”

“維達的私事,荒塵的公事,公私絕不可混雜而談,耗費家財所做的也只是最後一點奢求。”維達雙肩顫抖,強忍著心底的悲憾。他知道那些惡徒雜種會對她女兒做何事,就像他自始便知是因荒塵鏢頭的名聲才引來了那些傢伙。維達知道的太多,在瞭解過那夥人的背景後他也已然心驚。陷阱,正是陷阱,為荒塵埋下的陷阱,針對荒塵的勢力悄然開始行動。維達不會眼睜睜看著,在不涉及到荒塵的方面,他盡了全力,他在江湖黑市放出訊息,誰能救回他女兒,無論死活,五千兩銀。

“既然你去懸賞,可問過‘城隍’?”麻衫老者問到。

“……不曾。”維達遲鈍道,發紅的眼眶下是他不肯流出的淚。

“城隍、城隍、城隍、城隍……荒塵,你是從未如此想過?”麻衫老者微微笑道。

維達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麻衫老者看著維達的模樣,才是道:“城隍本就和荒塵為一體,城隍由八荒的馬子打理,我和他也是老朋友了,再何況你和馬子也有幾面之緣,算是老熟人,若你此事拜託城隍……”

維達雙目迸發神采,喃喃道:“城隍,荒塵,馬爺……求當家的能為維達求一份情,求馬爺出手救我女兒!”

維達重重的,反覆的將頭磕在地上,額上頓時泛出血紅色。

“別這樣不要命,老夫扯不過你這身子骨,你也別死命磕了。”麻衫老者道,“馬子的城隍有大事要做,實在是分不出人手,不瞞你也可,那大事正關乎白麵少爺——老夫和馬子真正的主子,關乎白麵少爺性命,絕對會被放在首位。”

維達怔住,雙目頓時失去神采,急迫道:“白麵,白麵少爺出了何事?城隍的人手都不夠用……那,那若有何處用得上維達,絕無二話!當年正是白麵少爺救維達一命,維達起過誓,就是要我維達去死都……”

“別,暫時還不需要,你就尚且的當好你的鏢頭。”麻衫老者道,“老夫也不再與你繞圈子,馬子跟我講你忠心無二,老夫這幾句也算試探……至於令媛,那小丫頭老夫也是喜歡,從無坐視不理之說。事發時便已寄出黑鴿,昨日白麵少爺已有回覆,見過此信,你我已可放下所有擔憂。”

灰衫老者邊是說著,邊掏出了懷中的信件,攤開遞與維達。維達急切展開信紙:

“無須多慮,吾友黑衣已入西域,他替我接下此事,定無憂。”

“黑……衣?”維達疑惑道。

“老夫也並不知曉此人,能被白麵少爺尊稱為友的,絕不會是泛泛之輩,再者白麵少爺的話也該打消你我的疑慮。”

“黑衣,黑衣,黑衣……”維達雙目的光彩愈加濃重,顫聲道:“難道是他?黑衣,黑衣……定是那人!”

數日前,敦煌,維府。

維達坐在女兒的閨房中發呆,雙目無神。

馬賊半月前劫走他女兒,說是期限六十日,要他手上關於荒塵的全部情報。他懸賞五千兩在黑市,一個月來揭榜的十餘人無一返回,前兩日送上門來十多顆人頭,那傳話的馬賊說期限縮短到五十日。已經三十餘日過去,維達不知還可以找何人,他夫人已經哭到昏倒數日。可他維達不行,他是荒塵鏢局的鏢頭,就算女兒被劫走也得負責處理鏢局的日常運作,今日告說不舒服才得半日喘息,能回府中略作歇息。

“老爺,老爺?”下人試探性的晃手問道。

“說。”維達低垂著眉目,顫抖的手捧著女兒最喜歡的簪子,面容滿是痛苦悲憾。

“有倆江湖人到府上,一個名黑衣的古怪年輕人,一個老頭……那黑衣年輕人說無需再找他人,他‘黑衣’會將小姐完完整整帶回來。”

“哦……好。”維達擺手,“給些銀子打發他們去,即可。”

“他,他們說完就走了。”下人道。

西域,大漠深處,大月氏旁的山谷。

此谷名為藏鋒,谷中水汽充足,勝似煙雨江南地,藏鋒谷是大漠中極為少見的綠洲。

從外而望之,藏鋒谷被諸多參天巨樹給環繞,盈鬱的綠蔭籠罩整座山谷。實際上藏鋒谷如其名,最適藏匿,藏鋒谷只有外圍被巨樹籠罩,其內有極大的平坦空地,因有複雜水脈於谷內,即便搭立木寨也無需擔憂火患。

此地少有人知,多因兇名在外的緣故。大月氏是西域中頗為強大繁盛的九國之一,常年往返西域各國的商隊多經藏鋒谷繞路而行。曾有商隊為求一時之快選擇橫穿藏鋒谷,卻換來整個商隊無人生還的結局,後亦有不信者試圖一探谷內兇險,無一例外,皆是自那以後杳無音訊。而後藏鋒谷便成了西域地圖上的禁地,大漠中大大小小禁地數十處,也再無人深究這些禁地中有何兇險,無論商隊還是江湖客,循著規矩老實繞路便為上上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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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總來得晚些,天空中的驕陽依舊,但不需一個時辰便就要從傍晚入夜。

藏鋒谷內,藏匿在山裡中偌大的山寨中,叫罵聲日夜不絕,酒香肉香繚繞不散。

寨內主堂,袒露上身,肌肉黝黑壯實的兇相漢子正躺在堂中的狼皮椅上醒酒。周遭是四散的酒罈碗筷,在他椅旁有三四個不小的牢籠,每個籠內皆是多少有兩三位女子,這些女子相貌姣好,身形誘人,卻都衣不蔽體,身上原本漂亮的衣物被撕的破破爛爛,嬌嫩的肌膚上滿是淤青和傷痕,或蜷縮或互相倚靠在籠中。直到下一場宴會之前,她們才能掙扎著活的些許喘息的時間,她們中有不少不堪受辱,或被折磨的太過慘烈,已是死去。灌注的麻藥讓她們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對這些力壯的畜生做任何反抗之事。

“報!寨主,北邊的小子們獵野物的時候捉來個黑衣年輕人,他老實交代說因懸賞而來救維達的女兒。”

“哼,維達那不知死活的傢伙,話說這已過去幾日?我算算……行了行了,五日後再沒把東西交過來,就讓他見他女兒的屍體。”

“那……那個抓來的傢伙?”

“關一起,五日後一起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