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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油紙傘

都說江南的天氣總是陰晴多變,這偏北之地又如何?

都說江南的女子總是細腰豐臀,這偏北之地也不差。

腳步聲靠近,柴房門被推開來,一隻長滿老繭的手撿起倚靠牆角的油紙傘,傘面早已是不再亮潔,灰塵不知反反覆覆覆蓋了多少層。

不可察覺的輕嘆聲迴盪,腳步聲已是遠去直至消失。

柴房門緩緩合上,掀起的灰塵又是緩緩落下。

紋金畫銀的木箱靜靜擺在角落中積灰。

“老道。”

“什麼?”

“老道士。”

“叫我什麼?”

“……師傅。”黑衣無可奈何了。

“聽不清聽不清,再說一遍。”

“誒呦喲喲喲喲喲……別拽耳朵,別拽!聽清了聽清了!”

黑衣板著一副臉。

老道一副嘻嘻哈哈模樣。

本無交集的兩人,已是同行一路,更是少不了奇奇怪怪的打鬧聲。

“老道。”黑衣又看向安靜下來的老道。

“好嘞好嘞告訴你告訴你。”老道氣鼓鼓的模樣。

黑衣看出老道是裝出來的。

“你小子的命數本不會如此,大約是一個月前就得結束這場人世了。”老道的聲音忽然凝重起來。

“說什麼玩笑。”

“老道不說玩笑,至少這回。”老道注視著黑衣的眼睛。“都是因為那個孩子,你們都是成了他的命數罷了。”忽如其來的嚴肅,悠遠的聲音讓黑衣覺得他又是不認識這個老道士了。

只要是稍微會些望氣,懂些氣數的傢伙都是會知道的:一人的氣數和氣運,代表了此人的命運,若是垂暮之人,氣數將盡,氣運卻是纏繞一生。氣數不可改,氣運可改,若是改了氣運,也會隨之影響以後。老道做的就是瞞天過海算氣數改氣運的事情,也怪不得已是攢下多少的劫數。

“徐七那小家夥,氣運纏身已至於外洩於之不顧。”老道說。

若是尋常人,氣運稍好,可以影響親近之人之氣運。從未聽過有人可以自身氣運影響他人,尚且僅有三言兩語言談者的,以至於揮霍的“運”改變了“數”。甚至連老道,也僅知這世上曾有過這樣的五人罷了,千百年間僅有五人。

這般說來,徐七的命運定然是要驚訝世人的。

“承了一個素未蒙面的人之恩嗎?”黑衣呢喃。

“差不多,若不是你阻攔為師而影響了為師與他的命數連線,你早已是入土了。”老道的聲音有些惆悵。

黑衣心中是有不順,也是無可奈何,就如若人之間的差別之大,是無從下手改變的。既然不願當做一人的命數,那就得試著掙脫而出——黑衣的想法和做法從來是簡單明瞭的。

“枉我算一輩子,不如一個氣運逆天之人喲!”

老道心有不平,已是平了,已是走出好遠。

黑衣匆匆追上那破舊道袍身影,“老道……師傅!教我算命!”

“叫什麼,我沒聽清喲!”

“……”

“誒喲,誒喲!還拽耳朵,要被你給拽掉了!”

凌瞧著眼前的少年,小了自己四五歲的樣子。凌等著他開口,嘴角翻起的戲謔的笑。

徐七瞧著眼前的凌,滿身的富貴高雅氣息。徐七不知怎麼開口。

蠢驢跑到後院去了,估計是的。

桃花瞧著睡眼朦朧的紅衣。

紅衣瞪大了眼,朝著桃花。

衣衫可真低俗。紅花臉上有點燒燒的,心底不爽,沒有嫉妒,或許有,卻更像是孩童的小脾氣罷了。

“還我小貂來。”徐七上前一步,逼近了凌。

“憑什麼說。”凌的語氣一貫惹人難受,停頓了幾息,接上道:“它們是你的小貂呢。”

一點點停頓讓聽者憋得難受。

凌本就站在樓梯轉角,看上去也是比自己高了些許,再加上盛氣凌人的語氣方式,徐七覺得這傢伙是囂張至極了。

氣氛又是僵持住了。

紅衣似乎也是看清了場合狀況。

“凌,你幹嘛搶人東西。”紅衣沒有一點膽怯,靠到凌身旁,看見凌懷中兩隻小貂。

凌是比紅衣高了一頭有餘。

“咦……這倆小家夥,是貂嗎?”紅衣驚喜,忍不住大聲了,竟然就向凌的懷中伸出手去。

桃花暗自笑著,這紅花的小腦袋怎麼長得,看不清楚現在很是緊張的情形都是因為凌懷中的小貂嗎?來者也是氣勢洶洶,雖然看不出有多大厲害,這便是想要走小貂,真是天真!再度低頭看看懷中衣帛的撕裂痕跡,有些牙癢癢。再是抬頭,呆立原地。

凌竟是不阻擋,任由紅衣抱起兩隻小貂。

徐七望清了小貂的模樣,牙癢癢,忍不住要上前了,哪能任由自己的小貂隨意受這幾個不認識的傢伙戲弄!雖說都是一副好人樣子,那紅衣女子和那包裹毯子露出春色的女子定然是這青樓的頭牌吧?他還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

也不知怎的小貂一副無精打采樣子,肯定是那人下了狠手。

紅衣接過小貂,僅是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咯咯笑出聲來。再是看向廳中尷尬立著的徐七。

她緩緩蹲下身來,把小貂放在木梯上。

“去吧去吧,去找你們的小主人吧。”紅衣推了推它們的小屁股。

兩隻小貂回望了一眼紅衣,像是醉酒了一般,搖搖晃晃爬下樓梯跑向徐七。

徐七蹲下,一把摟過兩隻小貂。

桃花也算是通明人情世故了,卻是看不懂是哪裡出了問題。

凌靜靜望著徐七,他找的,確實不是這個少年,他去那家客棧,不過是因為找一人。“你可是說過,在你家客棧住宿的,不會受到分毫傷害的。”凌輕聲呢喃。

“哪來的蠢驢子滾滾滾出去!”滿是氣惱的叫罵從樓後院中傳來。

它小跑著越過門檻,瞧見了他]徐七,或許是瞧見了徐七懷中的兩隻小貂。放慢了腳步,活像個公子哥慢慢吞吞扭著腰往外走去。

後頭追出來的大娘級別的女子披頭散髮,瞧見了漫廳堂的人,大約是瞧到了凌的緣故,沒有再高聲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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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事。”凌淡淡說道。

塗上胭脂還算是風韻猶存的大娘恭恭敬敬朝著凌不住地點了點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再瞪了眼驢,卻只瞪在了驢屁股上,折返回去了。

“後會無期。”徐七不輸場面說了一句,就這麼轉身離去了。

跨出門檻,頭頂已是有了初日的光暈,多了重重烏雲。

他走著無人大街回去,一路沒有回頭,自然也並未看見後頭的一幕:

巷口拐出一人,手中一柄乾淨油紙傘。

朝著青樓敞開大門直直丟了進去。

一柄傘直直飛入。

“有朋自遠方來。”

“不送不送。”

送傘之人再翻了個身,消失在巷口。

雨淅淅瀝瀝下起來。

“走咯。”凌說了一句,不知是朝著誰,頭也不回地撐傘走入雨幕。

紅衣瞧著那人的背影,身上披著白色裘衣正緩緩走入雨幕的背影。

東邊日出西邊雨,青樓的另一側,無一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