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翻出了魚肚白。
深峽之下,卻無從見之,只有點點紫紅照亮了頭頂依稀可見的天空與雲層。
縱使不是萬里無雲,也是個極好的天氣。
徐七卻是患得患失之感,面不知從何而來。
溪流滑過腳踝,撫摸著小腿。
赤足踏水而行,不快不慢地行走在這滑溜鵝卵石之上,保持身體的平衡。尚且在靜水中保持平衡都是極難,在這流速可謂不慢的溪流中站穩更是不容易的。
轟轟的瀑布早已遠去了。
“這瀑布之勢比之東海毫不弱。”徐七小心翼翼地感嘆著,想法便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如今注意力全部凝聚於一雙腳上,腳被水泡的已有些浮腫的模樣,但是感覺還是很不錯。
小腿大腿緊繃如石,估計小憩之後又是多日的痠痛纏身。
如今耳旁還有些許瀑布轟轟的微弱鳴聲纏繞不休。
曾經想來,如果能有什麼奇遇,沒準就一夜成就無上功力了,少說也是能飛簷走壁的那一類,當個俠盜也不錯。
現如今卻發覺了練武之難。
如果放到那時前,自己發覺了練武的苦累,定是會放棄的。
而現如今:
“我可是要報仇的。”
“賊老天,我可不會放過你。”
“本大少爺怎能屈服於你!”
“等著我破開天地。”
相比之下,佛門箴言都是少去了威勢。
人心難測海水難量,人定勝天,不是因為其力,而是為其精神,為其執念。
執念,說白了就是固執,相比之下多了一些引人堅持不懈的理由罷了。
曾聽說有邪教魔教中人所說:“本尊之執念便是教那些,名門正派的偽君子們死個乾淨!”
不知是誰能發出這般豪邁的言語,尚且其精神就令人欽佩。連自己都是聽聞的話語肯定是流傳於江湖中久矣,奈何發言之人似乎並未“出了意外”而在江湖上銷聲匿跡,聽聞這魔教教派還未被人所尋到給滅門。
“等本少練就金身,再尋上登門拜訪。”豪言壯語不用經過思考,脫口而出,彷彿自己的成就便只是時間問題。
一腔熱血不覆滅,如今是求著聞名於世人,求著能夠讓世人傳唱的緣故而習武,顯然是落了下乘。
但那隱藏著的所謂仇恨也是提高了幾分意境。
“逆蒼天,逆蒼天,此人可能逆蒼天?”
“吾不知吾不曉,僅以常態而視之。”
若是有那仙人在雲端垂釣,見了踏水而行的他,聽了他的言語,也是要思緒幾分的吧?
雖說那自稱天才之人非定有天才之根骨。
但有人言:“天才定然是明知自己便是天才,因為其成就之路途上,少不了的就是這源自於天才的高傲與信心。”
不可能有光憑藉著氣運而成就無上神通的人,一腳一步一深一淺,步步踏上通天道。
“本少是天才!”卻不知一少年如此狂妄仰天叫。
這便是不留神:
噗通!
一屁股坐進了水中。
罵罵咧咧聲迴響不絕。
某驢又是被煩惱著想捂住耳朵了,卻只能細心緩慢走著,兩隻小貂有氣無力睡在行囊之中。
此處卻突兀的神經大條的徐七渾然不覺,只認為兩隻小貂沒有睡個好,便是丟在行囊中不管不顧,要是給那些識人瞧見了噬天貂,當爹養還來不及的。
暴殄天物!此人最惹恨。
昨夜,小貂竄出篝火外不過半個時辰,卻是萎靡至極地跌跌撞撞而回,倒頭就睡。
若不是怕他睡夢中給野獸叼走了,它才不會守著不走。
實則也是怕兩隻小貂的靈活嬌小可以過的地方,它拖著不大不小的身軀反倒成為了累贅。
也未感受到什麼可怕的氣息,也就當小貂是大驚小怪的。
——卻是這個結果。
它忍受著耳旁的朝天謾罵,忍住上去給他一蹄子的衝動。
攤上這麼個主子,要不是看在他花了幾兩銀的份上,它早就溜了走,還沒空陪著他走南闖北的受苦受累……縱使這路還蠻是有趣的。
它瞧了瞧前頭樂於踩水的傢伙,忍不住耷拉了本就毫無活力的長耳。
日頭高照,在岸旁烘烤著魚蟹。
是方才見到一條魚被衝到了岸旁,本就是一躍便可回到水中自由自在,卻是被路過尚且眼尖的他給一腳踹上了岸內,離河面至少有三丈開外。
那溪流中少見的大草魚也就放棄了掙扎,抽抽下似乎沒了氣兒,估計是哪條河裡衝到這小溪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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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說順著瀑布而下的。
怪不得瞧見的時候就像是沒了半條命,本該是掙扎到死不休的魚居然這般輕鬆被自己烤了吃。
“幾十丈高度摔下來,肯定是七葷八素。”想想,便是怕得慌,徐七瞬間理解且對它可憐起來。
“可憐啊可憐。”模仿著久經世俗的語氣道,瞧著手中的大半魚身,撒了鹽粒,噴香環繞。
魚鱗和部分內臟丟得滿地,小貂捧著魚尾骨啃食著,滿嘴油腥。
蠢驢在旁趴著,沒有什麼多動的興趣。
估計是數日沒有吃上草料也是累得慌,野草雖美卻難解飢餓,更何況這峽中本就少的野草。
餘光掃見了小貂的小動作,咳嗽一聲,狠狠瞪了過去,小貂伸出的小爪子“不留痕跡”地收回,一個若無其事,一個滿臉無辜。
將內臟雜物掃入火中,噼裡啪啦爆鳴,不過會兒就焦黑了。
徐七起身緩緩而行。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悠悠而言。
後頭便是傳來其在溪水中練就步伐的掃水聲。
晴空重雲飄,深峽少年笑。
不論明日是喜憂,只需今日盡興遊。
不念恨與愁。
行於路途受艱險,不畏挫折不畏愁。
行路難?
走得盡興便無難。
古人之言未必全為對。
想來也詩人也是暗自竊喜能見天地百態而非拘束於一處終老。
真是些悶騷傢伙!
徐七毫不尊敬地暗自評論道。
“上路咯!”朝著岸上高喊。
小貂興沖沖奔來,驢子也起了身,在熄滅的火堆上撒了泡尿。
黑炭中的焦黑內臟不知所蹤,定時給它倆中的誰揀出來吃掉咯。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踏著不及膝的清澈溪水,少年哼著曲兒輕鬆寫意前行。
卻見其赤腳,沿岸浸水的滑溜石塊如若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