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徐七又罵了句。
姜曉笑呵呵地笑著,確確實實笑著,而且心中沒有一絲不滿,可能是近日裡來是有些神經失常了。
可能是這半月的路途太閒?
至少在遇到徐七前頭,姜曉一直就是趕路吃飯睡覺趕路吃飯睡覺,其中的細節也無需提,如今更是不願回想,趕路騎馬到屁股痛渾身欲炸的感覺,誰也不願回想的。
常年騎馬在邊關外頭巡遊的姜曉不願也是不好意思跟別人提,說他會騎馬騎到屁股痛?可能也就徐七隻會嘲笑嘲笑他而不深究。
簡直是一種恥辱!
然而姜曉依舊笑呵呵的,徐七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
“嗯哼?不像是假的啊。”
徐七感受到姜曉的臉確確實實是真的肉,而非戴著戲子假面或是什麼人皮面具。
“神經。”徐七也只好悶悶地再罵道。
姜曉呵呵笑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心中依舊毫無抗拒之情,可能自從三日前被那趕路的人給嚇到後,就有些不正常了。
“莫名其妙的。”徐七捻著手中的嫩葉,山路而行,隨手折來的碧綠葉子。
“還好。”姜曉說,依舊笑呵呵的,這模樣活像那廟堂中端坐的大佛,就是少了那股香火味。
“你不該是頓悟坐地成佛了?”徐七突兀地生出這樣想法,繼而又說:“看看你也沒有佛性。”
不知徐七又何時從何處撿來一條不長不短的細枝,用手隨意揮舞,看上去大開大合又不少的細膩,挽起幾朵漂亮的劍花。卻也是姜曉想的多了,徐七跟著老頭就學來入門級別的馭氣術,成日裡悟道煉體,哪來的空閒哪來的法子去學什麼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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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在山道上行走,山道很是寬,很是好走,看上去是車馬常經過的,一路上連碎石都很少,只有平凡至極的黃泥。
日前大約是下過雨的,這山道也是在樹海之中,幹的慢,現在走著就像是踩在泥潭中,只不過略微好了些罷了。
若不是因為山道騎馬騎驢容易摔倒,兩人才不會一步一步踏在黃泥中的。
“鬼地方。”徐七卻是忍不住了又不爽了。
“哪來的鬼?”姜曉也學得了這種說話方式,兩三日來也是勉強能聊得起來了。
卻見得徐七的臉猛地變為煞白煞白,青天白日雲朵朵,樹蔭佔了半條山道,初夏的風襲來,瞧著徐七的表情,背上汗毛直豎。
“你後頭……別回頭!”徐七的嘴唇乾裂,渾身顫抖,姜曉看得清清楚楚,徐七額上豆大的汗珠滾下,黏在了睫毛上,視線模糊。
“什……什麼東西?”姜曉也是見過大風大浪,也是見過蠻人與邊軍的衝殺,也是見過血,也是見過死人,可他終究是二十不到的年紀,他終究是個人,連壯年大漢,油光滿面的屠夫都多的怕鬼神,更何況他?
徐七的嘴唇忽上忽下,瞳孔放得極大,似乎在吞嚥口水,喉結上下顫動,卻似乎又卡了個正著。
“小……小……小心!”徐七嘶啞地喊出口,戛然而止,似乎被人掐住了脖頸。
姜曉心一橫,什麼玩意兒,妖魔鬼怪又怎麼了,青天白日下怕個頭!他卻未曾發覺的是,金甲絲毫沒有異象,按理來說,生靈對危險的預感遠遠大於人的直覺。
然而此時此刻轉過頭去的姜曉是有些糊塗了,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後頭傳來的笑聲似乎是硬生生憋住而又未憋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笑死我了!”
“好一個呆子,啊啊哈哈哈哈!”
邊譏諷便是大笑不止,彷彿遇上什麼實在可笑的事情,實則很是有趣。
“看你笑岔了氣,哼!”
結果徐七真是笑岔了氣,過了盞茶時間後,才算是緩了過來。
“下回,就看著你死掉!”姜曉惡狠狠地說,雖見慣了蠻人的燒殺搶掠,卻也是懷有一顆純摯的心。
“山窮水盡的破地方,連個酒肆都找不到。”徐七又是怨氣連天了,靴子已是沾滿了泥濘,好在當初沒有因為一時之興起,而丟光了這堆晉商布莊不要銀兩撿來的東西。不過上頭的花紋鏤刻都是看不出來丁點,和姜曉的布鞋幾乎看不出差別,就是略顯臃腫罷了。
“渴不渴?”徐七突然問道。
“還好。”
“渴還是不渴?”徐七似要問出個究竟。
姜曉不清楚他打得什麼算盤,也懶得多想:“渴。”
“你行囊中還有水不?”
“有,給你。”姜曉會意,遞給了徐七。
卻仍然是沒有會意,徐七把這接來的水袋開啟,頭朝下,倒了個乾淨,也僅僅是一息之內發生的。
“你神經啊?”
“你還渴不渴。”
“廢話!”
“渴,還是不渴。”徐七的臉看來竟有些猙獰。
“渴。”
“那還不快點趕路!找不到酒家渴死算的了!”
姜曉吶吶無言,無以應答,只能跟隨著那悶頭朝前走的傢伙,一起悶頭朝前走。
山路難行,雙人結伴,有馬有驢,卻是不騎。
若是有機會回想回想,定是要笑出聲來的。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居然,還真有。”姜曉呆了。
“我的鼻子怎麼會失靈!”徐七暗自松了一口氣。
方才五里地外,兩人已是精疲力竭,徐七胡言道聞到了竹葉青的味道,姜曉似信非信。繼而兩人就到了這座山腰小村口,見到了村口飄揚的酒肆招旗,村口的巖壁上還有汩汩流下的山泉。
“依山傍水,真是個好地方。”見慣了邊塞風光,姜曉也是不由地讚歎,發自心底地讚歎。
“望梅止渴,這東西還真是不過時。”徐七嘀咕。
“說什麼?”
“你猜。”
徐七乘著姜曉愣神間,對著小廝吩咐道:
“兩壺竹葉青,多少?”
小廝卻瞟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自己打,一兩酒一兩銀。”
“你你你,你坑人啊!”愣了一息,再加上結巴了一息,徐七破口大罵。
姜曉看見了唾沫星子四處飛濺,繼而的對罵聲被他自動給遮蔽了去。
只知道連徐七都是面紅耳赤了,還是第一回見。
樹蔭晃動,人影明滅。
馬蹄聲隨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