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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猙獰畢現

吳曉悅和顧子漸吃了一驚。

他倆聊天歸聊天,神經始終繃得緊緊,留意著周遭的動向,卻沒能發現蕭柝靠近。而銅鼎中的當歸身具接引石暗能量,對修道者極其敏感,竟也無絲毫察覺。

顧子漸是老江湖,臉皮厚如城牆,哈哈一笑,對蕭柝隨便地打個稽首:“蕭門主請勿動怒,嶽菁蘿是什麼樣的人,以閣下之睿智豈會識不透。其實,你與雁蕩山的聯姻另有目的。”

蕭柝沉著臉,似怒非怒,冰冷的目光凝視顧子漸,久久不出一言。

顧子漸被看得發毛。此前他與蕭柝打過幾次交道,半熟不熟,現在忽然感覺到對方像換了一個人,極其陌生。

“顧道友所言不差,我與嶽菁蘿是利益之合,目的是兩派聯手共同挖掘魔族的遺蹟。”蕭柝語音低沉,慢慢地說道。

顧子漸既意外又按捺不住興奮:“你承認了?湖心島上有魔族遺蹟?”

“是的,就在丹堂之下。”

顧子漸先是不解,對方為何肯痛快透露隱秘,但隨即貪婪壓過了謹慎。“世人皆言,魔族遺蹟中有豐厚的寶藏和至高的修煉秘法,是真的嗎,可否讓我們也瞻仰一番?”

“寶藏沒有,魔族的秘法倒可以讓你們見識見識。”

話音剛落,不見蕭柝有任何動作,一條火柱從天而降。

火柱來自天花板上的藻井,那面從怪獸犼狸的嘴巴裡倒吊的銀鏡。火焰的顏色不是常見的橘紅,而是呈現出青白,溫度極高。

吳曉悅恰好站在正下方,眨眼間全身被火柱吞沒,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化為灰燼。

緊接著火焰消失,吳曉悅站立的地方空蕩蕩,彷彿可怖的一幕從未發生過,那裡本來就什麼東西都沒有。

顧子漸慌亂,心知不妙,立刻揮起青竹棒,一道綠芒射向蕭柝。

蕭柝站在那兒,不躲閃也不招架,任憑綠芒打在胸口。綠芒從他的前胸沒入,從後背穿出,射向遠處消失在樹叢中。蕭柝的軀體上出現一個細洞,卻沒有流血。然後,小洞慢慢地收攏,消失,肌膚恢復了正常。

唯有胸口處的破碎外衣,才表明一切不是幻覺,蕭柝確實中了一擊。

“你……你不是人……不可能……”

顧子漸恐懼至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叫著連連後退。

身體被打出一個洞,接著在幾秒鐘內自行癒合,這種事聞所未聞。

方才顧子漸施法時沒用全力,只是虛晃一槍,尋找機會逃走。然而力道也不小,足可穿金裂石,絕非血肉之軀能抵擋。綠芒擊中的部位在左胸,所傳遞的巨大力道,恐怕不僅心臟,整個腹腔內的臟器都會被震碎。

蕭柝若無其事,視作搔癢一般。

“顧道兄不是想瞻仰魔族秘技麼,怎害怕起來,莫非也是葉公好龍的俗人?呵呵,再看下一招!”

蕭柝從肩旁抬起雙臂,手心向上平平舒展開,口中大喝:“天地為爐,我心為柴,不盡獄火,焚化紅塵!”

一道藍白色光焰從天花板上的銀鏡中噴射,丹堂內溫度陡然升高。緊跟著,地面的火山結晶巖方磚開始發熱,顏色從暗紅逐漸變通紅,刻在上面的“離為火”卦相鼓凸起來,最後竟脫離磚體,漂浮到空中。

嘭,火焰平地而起,地上、四周牆壁、天花板,整座丹堂大殿被烈火包圍,不透一絲縫隙。

顧子漸呆呆望著不可思議的驚人變化,一時間連害怕都忘記了。驀然,一個古老的傳說浮上心頭,以及一位可怕的魔頭。

“八地獄火……赤焰明王……蕭柝,你在遺蹟中找到了赤焰明王伽羅摩訶的邪術……”

“哈哈哈,伽羅摩訶算個屁!老子是地獄之王,燒死你們這些王八蛋!”

蕭柝縱聲狂笑,狀若瘋狂,頭髮和鬍子一根根豎立起來,眼睛血紅瞪大如銅鈴。

烈焰更加兇猛,丹堂成了一座冶煉爐。顧子漸的衣服、鬚髮快要被引燃,隱約散發出焦臭味。銅鼎傳熱快,當歸躲在裡面更是難熬,腳心被燙得站不住。他猶豫著要不要出去,卻聽鼎外一聲長嘯,青光大作。

顧子漸出手了。

他運起天道宗的獨家秘術“金丹爆體”,功力瞬間提升了三倍,用力擲出青竹棒。這法寶採自東海蓬萊島的巨竹“青海棠”,硬勝金剛石,沉若黃金,非普通竹子。它的特性是能容納海量真氣,便於釋放強力道術。

當此危急關頭,顧子漸施展出看家本領,將本命魂丹融合附著在法寶青竹棒上。他的魂丹是一條箭魚,長近兩米,嘴吻似利劍,背鰭高豎如旗,幻作一道青光衝向蕭柝。

蕭柝不敢當其鋒,側身閃避,同時運氣戒備。如果顧子漸從大門口逃跑,就給這老兒來一記狠的。

他忽略了一件事,昨晚,葉知秋將南牆打塌了半片,現在缺口被火焰擋住,看不見。顧子漸出手前,已計劃好從那裡逃。而蕭柝對自家的地盤過於熟悉,腦子裡深刻著平日完好無損的印象,因此制定戰術時犯了錯誤。

劍魚衝到大門口附近,突然停止,打橫擋在中間。

蕭柝輕揮右臂。

銀鏡的藍白色火焰直徑有半米多,本來是垂直向下噴射,對準三隻銅鼎的中心。此刻,粗大的火柱上分出一股細流,竄向青竹棒。

撲哧,灼眼的光華閃耀,劍魚和青竹棒爆裂,化作一團輕煙,不留絲毫的灰燼。

當歸在銅鼎中目睹了這一擊,不由得心驚。顧子漸的法寶青竹棒在修道界頗有名氣,師父吳有虛曾專門提到過,稱讚有加。雖說它的本源為木,但經過九煉十三制,早已經水火不傷。而今卻被一縷細小的火焰燒燬。那銀鏡是什麼法寶,竟能聚集起如此高濃度的火性能量。

趁著短暫的空當,顧子漸撲向南牆,閃電般穿過飛騰燃燒的烈焰。鬚髮和衣物一瞬間爆燃,他無暇兼顧,強忍著疼痛升上天空,向遠方疾飛。

蕭柝將雙臂收攏,環抱在胸前,向下虛按。銀鏡發射的藍白色火焰消失,半空中四散漂浮的“離為火”卦相落回到火山結晶巖方磚上,無處不在的火焰也隨即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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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顯露出本來模樣,蕭柝走到牆缺口處,往顧子漸逃跑的方向眺望。他沒追趕,沉思片刻後,回到殿中央,推動三隻銅鼎。

蕭柝先將最大的銅鼎朝東面推五六米,再將兩隻小銅鼎分別朝南和朝北推差不多的距離,整體三角形的形狀不變,只是旋轉了九十度。

隨著最後一隻鼎抵達位置,地下傳來沉悶的聲響,地面微微震動。

當歸從小孔中看到,原先每只銅鼎所在位置的十六塊方磚在下沉,現出三個洞。過了約一刻鍾,隆隆作響,有東西從下面冒出來,填補上空洞。

是一大兩小、三隻一模一樣的銅鼎。

這時,他所在的銅鼎微微一沉,開始下降。另兩隻鼎也同樣動作,蕭柝站在旁邊。

當歸恍然大悟,明白了昨夜嶽菁蘿玩的花樣。他既緊張,擔心接下來不知要面對什麼危險;又充滿好奇,想看看湖心島下面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