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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一曲醉人

客廳在東院的池塘邊,一座雅緻的精舍,門楣上掛著深棕色牌匾——“有朋軒”。

安德魯金髮藍眼,身材魁梧,是星羅國“漢森商會”的特使。

星羅國位於中州大陸的西端,與東方相距萬里之遙,中間有一片“亞述大沙漠”,隔絕交通。沙漠漫無邊際,缺食少水,普通人難以穿越。而修道者也不敢輕易涉足,因為大沙漠是古代神族和魔族的最終決戰場,裡面存留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極具殺傷力。

來往東西方的商人,通常走海路。“漢森商會”是星羅國最大的貿易商,控制著國內百分之三十的市場,接近飽和。它近年來圖謀往東方發展,與九幽神君搭上線。

西方大陸有不少東方匱乏的特產,反之亦然,貿易大有可圖。這是漢森商會與九幽神君第一次正式合作,雙方均重視有加。尤其是安德魯帶來一種叫“金剛石”的礦物,質地堅硬,能聚集強光,可用以製作頂級法寶。

安德魯對東方文化頗有造詣,許紅蓮久居於東西交界的崑崙山,亦聽聞過彼國風俗。兩人有心結納,談得分外投機。

天色漸漸昏暗,到了晚飯時間,金寶樓在有朋軒中開宴招待。

席間以歌舞助興,安福山莊養著一大幫樂伎,皆是青春貌美的女子,妖嬈多姿。安德魯自重身份,微笑著觀賞,時時鼓掌稱讚。他帶來的五個隨從則沒那麼有風度,看得雙眼發直,口水幾乎滴下來。

忽然之間,屋內外的燈火一齊熄滅,僅池塘邊槐樹上懸掛的兩盞燈籠亮著,透過窗戶投入朦朧的亮光。

眾人愣怔之間,一縷幽咽響起。

簫聲悽清,帶著孤單和寂寞,一朵小花生長在山石間,微微搖擺。它不起眼,只有白色細碎的花瓣,粗糙的莖稈和稀疏的葉子,身邊也盡是無名野草。另一邊不遠處是美麗的苗圃,五彩繽紛,牡丹海棠等名花爭奇鬥豔。

小花不為所動,佇立在岩石下,散發幽幽暗香。

曲聲漸近,一名白衣女子緩步走入有朋軒,手持青竹蕭。她身材頎長,面紗遮住大半張臉,步履間搖曳生姿。眾人只能看見她皓如素玉的下頜與一雙優美彎曲的丹唇,然而心中皆以為必是絕世美人。

白衣女子微微低著頭,嫣紅的嘴唇輕貼碧綠的蕭管,芳息微吐。樂曲如流水一般傾瀉流淌,自然而然,不帶分毫煙火匠氣。

一隻蝴蝶從苗圃那邊飛過來,在小花邊停下。這是一隻常見的黃色斑點蝶,沒有七彩的花紋,沒有絢麗的鱗光。它圍繞著小白花翩躚飛舞,像試探,像殷勤,像表白愛慕;忽而斂翅,棲息於葉尖。簫聲如訴,柔情繾綣,兩個平凡的生命,奏響一段俗氣、卻也是最美好最真摯的情感。

聽眾全都被打動,直到簫聲停下許久,仍沉浸在意境中,整間客廳鴉雀無聲。

白衣女子名叫蕭若青,原為楚江國京城的名妓,被金寶樓重金買回家。每當有重要賓客來訪,便拿出來炫耀,其簫曲乃宴會的壓軸大戲。

只不過,這一次演奏的是全新曲目,以往金寶樓沒聽過;技藝也更加精湛,簡直妙到毫顛。金寶樓心感納悶,難道蕭若青新作了曲子,特意瞞著自己要一鳴驚人?

“好曲,妙哉!”安德魯終於回過神,操著生硬的東方語讚歎,“這是什麼曲子?”

“《小花》。”白衣女子簡短地回答。

“好名字,質樸中見真意。這位小姐,請問尊姓大名?可否揭開面紗,讓我等一睹芳容?”

“想看我的容貌不難,老爺給打些賞錢就成。”

白衣女子直接張口要錢,言語粗俗,安德魯心下稍有失望。再說,宴會上掏出金幣銀幣來有失體面。於是他說道:“這次來貴國,我帶了一些星羅工藝品,等會兒送與小姐鑑賞。”

“不必,我只要你身上的一袋子金剛石。”

此言一出,安德魯、許紅蓮、金寶樓三人俱變了顏色。交易的商品極為秘密,女子從何得知?

金寶樓怒喝:“放肆!胡言亂語,竟對客人無禮。你從哪兒聽來的金剛石?”

白衣女子冷笑:“不是昨晚老爺你在床上說的麼。”

許紅蓮看向金寶樓,後者慌忙擺手:“不是我,我絕對沒洩露出去……等等,你不是蕭若青,說話的聲音不對!你是誰?”

白衣女子不加理睬,走近安德魯身旁:“先生,你不願意給,我只好自己拿。”

說著,她疾速出指,點了安德魯穴道,然後在他的身上搜尋。

安德魯的五名隨從乃星羅國的法術高手和劍術高手,見狀欲起身阻止,卻感覺肌肉疲軟,精神力渙散,無法施展本領。

與此同時,金寶樓和許紅蓮也想要出手對付白衣女子,同樣提不起真氣。

“聽了我的安魂曲,還想動手麼?”白衣女子譏嘲道。

許紅蓮大驚,脫口叫道:“一曲安魂天下醉,你是嶽停淵?”

雁蕩山雲中坊的掌門嶽停淵是修道界有數的大高手大宗師,以樂入道,以音破敵。他的法寶叫“青玉簫”,拿手本領之一為“安魂曲”。“安魂曲”並非一首樂曲,而是道術的名稱,當施展時可令修道者經脈紊亂,真氣失調。不管吹奏什麼曲子,都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一曲安魂天下醉,紅塵此身兩不知。”這是江湖上形容嶽停淵的諺語,一方面說明安魂曲的厲害;另一方面稱讚其音樂上的造詣。嶽停淵同時是大音樂家,撇開道法單論簫曲本身,也足以令人沉醉於其中,渾然忘我。

當然,並不是說安魂曲一響所有修道者都束手就擒,它只能影響造詣差一個量級以上的低手。如果雙方接近,便效用不大。許紅蓮的功力不算弱,卻受制於無形,故此她以為是嶽停淵大駕親臨。

白衣女子從安德魯懷中找到一個小黑布袋,在手中掂一掂,拉開封口向桌面傾倒。上百顆晶瑩剔透的小石頭滾落,正是稀世珍寶金剛石。

女子收起小石頭,走向許紅蓮。

許紅蓮只道對方要下毒手,不由得生出恐懼:“你……你不要亂來,這是九幽神君的地盤,想清楚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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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嚇昏了頭,抬出靠山來威脅,豈不知對方若擔心被九幽神君知曉,更要滅口。

白衣女子一言不發,伸手插進許紅蓮的懷內,掏出追魂鏢。然後縱身竄出有朋軒,向西花園飛奔。

她一邊跑一邊扯掉面紗,展現出一副異常俊美的容顏——果然是絕世美人,只不過是男人,不是女子。

男人撕掉白紗裙,裡面穿著白色的緊身勁裝,接著骨關節噼啪作響,身材暴漲起數圈。為扮演女人,他運用縮骨術把自己變矮變瘦了。

年輕男子直奔許紅蓮的臥室,一腳踹開門。賀亞男蜷在箱子中,驚訝地望過來。男子不多廢話,抓住她的腰帶,飛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