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喜出望外,返身掀起車簾,跳上車。車廂內是一名二十多歲的男裝女子。她的五官談不上搶眼,但組合在一起,顯得秀麗淡雅,給人很舒服的感覺。再加上一襲文士長衫,益發增添了書卷氣。
“老劉,走。”女子吩咐道。
瘦老頭虛抽一鞭子,吆喝“駕”,馬車跑動起來
女子接著問道:“公子,你要去哪裡?”
當歸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說:“多謝先生。隨便什麼地方,離開一段路就成。有幾個壞人在追我。”
女子點點頭,不再說話。
馬車在沉默中行駛,馬蹄踏踏地敲擊石板路。當歸性格沉穩,不喜歡多嘴,加上女子身穿男裝,或許有隱衷。因此,他只是放鬆地坐著,泰然自若。
女子身份高貴,且容貌出眾,男人們見了要麼是奴顏婢膝地獻媚,要麼是故作清高的酸腐,像當歸這樣從容的很少見。她不禁對少年生出好感。
一段路後,馬車後有眾多腳步聲奔近。在杜蘅蘭的堅持下,葉楓召集了一批普渡堂弟子,追趕出來。他們向路人打聽到,有一個衣著與當歸相似的少年上了一輛馬車。
葉楓上前做手勢攔路,馬車伕劉老頭兒勒住馬。
“老丈,抱歉,我們是原道宗弟子,在追捕一名殺人兇手。他穿鼠灰色短衣衫,腰間掛一把柴刀。”葉楓客氣地施禮。
劉老頭面無表情:“沒見到。”
“能看一看車廂嗎?”
“要搜車?”劉老頭兒冷笑,“好大的威風,原道宗,呵呵,我還以為是官府的巡捕。”
葉楓面不改色,站在馬頭前不肯讓路:“那個人非常兇殘,我們是好意,防止有人受傷害。”
當歸在車內聽見,不欲連累他人,便起身下車。女子拉住他的衣袖,另一只手指著腳前的空地,往下按了按。當歸會意,緊貼車窗下的廂壁蹲下。
女子掀開窗簾,說道:“車中無人,有勞各位費心。”
張崢久居江寧城,識得這女子,不由得大吃一驚:“是江寧公主殿下……在下失禮了。”
女子微笑道:“仙長客氣,普渡堂一向行俠仗義,江寧城的平安,有賴貴派多多。”
張崢連連謙遜,葉楓聽說車內是楚江國的公主,不好再攔阻,讓開到一旁。女子衝車外的原道宗弟子頷首致意,放下窗簾。劉老頭抖韁繩,馬車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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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老遠,當歸回到座位上,好奇地問道:“您是公主?”
女子回答:“我叫李悅嘉,父親是楚江國王。”
李悅嘉是國王的六女兒,倍受寵愛,封地即在江寧城。大多數楚江國民知曉這些事。當歸從小在邊遠小縣城長大,後來又到峨嵋山上與世隔絕,對俗事甚少關心。
“我第一次見到公主,以前只在童話書裡讀過。”當歸開心不已。
李悅嘉差點兒被逗笑,心想這麼可愛的少年怎會是殺人犯呢。她故意沉下臉,似嗔非嗔地問:“你說的壞人就是原道宗?”
原道宗在楚江國聲譽非常高,被普通老百姓當成神仙崇拜,無論如何與“壞人”沾不上邊。當歸尷尬,不知該如何解釋。不過,既然女子已幫忙隱瞞,想必不會再把他交給原道宗。
“去齊府。”李悅嘉吩咐劉老頭。
馬車加快了速度,二十多分鍾後停下。李悅嘉說道:“我到地方了,你可以自行離開。”
當歸道謝,下馬車,所在地是一條僻靜的巷子,兩邊白牆夾道。牆裡面矗立著一座座亭臺樓閣,假山水榭,是富貴人家。
當歸想起了齊在山,可暫時作為落腳處。他問道:“公主,您知道天河大街11號怎麼走?”
李悅嘉彎起鳳眼,好看地笑了起來:“這裡便是。”
牆上有一道角門,劉老頭敲了敲,一名僕人出現。他見公主大駕光臨一點兒不驚訝,施過禮徑直領著往裡走,來到一間軒堂,然後去稟報主人。
不多時,一名瀟灑的青衫文士快步走進屋子,他與李悅嘉似乎很熟稔,只草草打個招呼,便轉向當歸,熱情地拉起他的手。
“何小哥,我正想著何時能與你再會,你就過來了,實乃意外之喜。見到師叔了麼?不妨請來一起敘話。”
幾個小時前兩人才分手,當歸慚愧道歉:“您剛回家還沒安頓下,我就上門打擾,真是失禮。”
“這說的哪裡話,豈不見外,”齊在山佯作不悅,“你我一見如故,莫講虛禮,等會兒為你接風一醉方休。江寧公主如果沒別的事,也請一道用餐。”
李悅嘉起身告辭:“多謝齊先生,我要回去了。”
當歸尋思,公主明明是專程來齊府,怎轉眼即走,該不是自己打擾了他們。他連忙說道:“你們有事先談,不必管我。”
李悅嘉笑道:“今天我上街閒逛,是為了察訪‘水神祭’準備得如何。日前齊先生來信說今天到,便順路過來看看,沒什麼正經事。”她說著,白淨的麵皮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貴為公主之尊,聽見一個男人進城,立刻巴巴的跑來見面,有失體統。所以李悅嘉才換上男裝,並因當著當歸的面而感到羞澀。當歸不懂宮廷中的規矩,但也看出兩個人關係不一般。
齊在山送李悅嘉離開,接著返回,擺宴與當歸小酌。
當歸先表示歉意,說先前撒了謊,其實自己是原道宗弟子。然後講了受冤屈的事,有人冒充他的樣貌作惡,被同門誤會。同門不聽解釋,嚴刑拷打,他只得逃出來。
齊在山聽後,安慰說:“真相總有大白的一天,不必憂慮。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既要抓真兇,又要躲避同門的追捕,我一個人做不來。我想找師父幫忙,可中州之大,不知他在哪裡。”
“令師叫什麼名字,我幫你打聽。”
“多謝齊先生好意,不用了。且不說那個隱藏的兇手極厲害,我的同門也是不分青紅皂白,說動手就動手。先生不會道法,萬一受傷害我心難安。”
齊在山信心十足地說道:“在下雖不是修道中人,但在仙凡兩界尚有些薄面,打聽訊息不難,亦不至於有人要加害。”
當歸心底不相信,但不便反駁。
齊在山笑了笑,問道:“你以前從沒聽說過‘齊在山’三個字?”
當歸搖頭。
“那另一個名字齊思退呢?”
“齊思退當然曉得,天下第一名士,”當歸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醒悟,驚訝地望向對方,“你就是齊思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