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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突圍

安全走過近一半路程,當歸正自心喜,前方有兩名白袍教徒迎面而來。他們推著小車,車上堆放一摞木盒子。

兩名教徒瞧見一大幫子人,停步質問:“你們幹什麼,為何把犯人放出來?”

當歸預想過撞見敵人時該怎樣掩飾,回答說:“大司命要審問他們,命我帶過去。”

豈不知這兩人是給囚犯送晚飯,在膳堂剛與大司命“顓頊”交談過,當歸的謊言登時敗露。

“胡說八道!你們站在原地,不準妄動!”

一名教徒大喝,取法寶在手。另一人掉頭就跑,去通知“顓頊”。

當歸見勢不妙,立刻發難,柴刀斜劃,一道淡藍色光刃掠向敵人的胸口。幾名原道宗弟子也出手,空中真氣交錯,響起尖嘯聲。

那教徒抬左手,將餐車掀飛,迎上來犯的攻擊。勁力紛紛打在車上,碎屑亂飛,菜湯四濺。只有當歸的藍色光刃到餐車前忽然停住,懸在半空。待阻礙物被打散前方通暢時,光刃繼續前進。

女媧教徒揮刀遮擋,出乎預料,藍色光刃又停下,刀相隔十幾釐米沒接觸上,擋了個空。隨即,搶在對手變招前,光刃第三次向前勁射。

近在咫尺,女媧教徒根本沒辦法反應,胸口中招,心臟爆裂。他的嘴眼口鼻一起衝出鮮血,身體軟塌塌倒下。

“好一個‘瀾滄三疊浪’,竟能生出如許變化,何師弟的道術令人大開眼界。”葉楓禁不住脫口稱讚。

瀾滄江是揚子江的支流,流經眉州,有一段特別險阻,水勢湍急。某日歸雲真人路過,眺望大江心有所感,創下一招劍式。劍式的勁力分三段,逐次增大,先慢後快,抵達目標時三擊融為一擊,命名為“瀾滄三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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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的出招和運勁方式明顯為此道術,但另有巧妙變化。第二段勁力並未疊加在第一段上,而是相反,使攻擊暫停躲開了餐車的阻擋。第三段勁力同樣,再次暫停使敵人的防守落空。隨後當歸又發出第四道勁力,一擊致命。實際上他使的是“瀾滄四疊浪”,比原法術更多出一段力量。

最奇妙的是,當歸在出招前肯定想不到對手會用餐車阻擋,系按原招作疊加攻擊,只是當撞上餐車前一剎那,將疊加改為阻遏。這應變堪稱絕佳,真氣的控制已達到圓轉如意、隨心所欲的境界。

對葉楓的讚歎,其他原道宗弟子亦有同感。杜蘅蘭面色不愉,心中則難免服氣。她尋思,知秋怕無此火候,何當歸真是進步神速。

當歸能做到這一切,是因為吸收了百勝刀中諸多前人的經驗。每一位刀的主人都身經百戰,修煉出最可寶貴的戰鬥直覺。高手對敵,瞬息萬變,主要憑直覺行動。所謂“直覺”,不需要多想,隨手使出來一招即為最正確的應對。直覺一半屬於修道者天生的資質,一半來自於經驗的積累。微晶體的記憶融入潛意識後,當歸等於是直接獲得了前輩高手們千錘百煉的實戰經驗。這些經驗比刀中儲存的高明道術更寶貴。現在,他已擁有了一大筆礦藏,等待進一步挖掘。

另一名教徒逃跑了,當歸等人未能追趕上,料想很快將引來大部隊。他們加快速度,顧不上隱藏蹤跡,飛奔起來。

穿過一道道門,一條條走廊,跑著跑著,忽然不遠處的空間傳來能量波動。此時前方後方都一覽無餘,空蕩蕩沒有人。

眾人正納悶時,一個巨大的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怪物腦袋從後方拐角處出現。它頭頂長有兩隻圓鈍的肉角,嘴邊支愣著十幾根觸鬚,隨頭顱而擺動。

緊接著,怪物的身體也進入通道,圓滾滾,覆蓋著堅硬厚實的鱗片,呈青黑色。鱗片上生滿了青苔,縫隙中夾雜著亂七八糟的海藻。整個軀體溼漉漉地,不斷往下滴水,散發出濃重的鹹腥味。

這是大海中最可怕的怪獸,蚩蚺。

在中州大陸,公認最厲害的前三位兇獸是離羽鵹、窫窳、赤螭。這排名沒包括遠洋中的水族,因為人通常接觸不到。有冒險者說,如果拋開水陸的差異,單論威力,蚩蚺至少能排在赤螭之上,與窫窳相當。

當歸等人在博物志上見識過此物,不免心下納悶,海中的怪物怎跑到陸地上來。雖然未必懼怕,但以當前的形勢沒必要去糾纏,逃跑為上策。

大家跑得更快了,尤其楚楚,瞧見蚩蚺那醜陋猙獰的樣貌,嚇得直起雞皮疙瘩,全力飛躥。本來她在後面壓陣,幾個起落,便搶到了前面。

忽然,後方“撲通”一聲,安可不小心摔倒。他一介書生,且被關押多日,因此體弱氣虛,落在原道宗弟子後面十多米。

楚楚無奈,只好掉頭救人。她一把揪住安可的衣領,拉著往前跑。安可跌跌撞撞,一半被拖一半自己跑,十分狼狽。

“多謝姑娘相救。”他喘粗氣道謝。

楚楚百忙中側頭看一眼,這位公子容貌極俊俏,皮膚白皙細嫩,宛如大姑娘一般;但面對危險,依然從容不迫,保持溫和恬淡的笑意。她不禁生出些許好感。別的不說,那幾個原道宗弟子逃得飛快,明明離安可更近卻不去救。相比之下,毫無自保能力的安可能如此鎮定實在是難得。

蚩蚺繼續逼近,嘴裡噴出的白色霧氣幾乎飄到楚楚後背上。它的腦袋非常大,佔據了通道截面的三分之二,身子也差不多粗細,長度至少有三十米。

前面有一道門,進入後是一間屋子,牆上另有兩扇門。當歸記得,左邊是通往天池的道路,率先跑進去。其他人跟隨在後,均抱有一絲僥倖,或許蚩蚺的智力不高,會追錯方向。

楚楚一邊跑一邊回頭看,果然,門關閉著,蚩蚺不見蹤影。

可是,沒等她高興多久,奇怪的變化發生了。一絲絲青氣從門縫中滲出,速度飛快,轉眼間凝聚成大致的形狀,蚩蚺。起初稀薄黯淡,隨著更多的青氣湧入,形象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濃密,最後與實體一般無二。

“蚩蚺是魂丹!不是實物!”楚楚大叫,驚訝莫名。

魂丹是擬物,初階水平只大體相似,例如雁蕩山雲中坊執事羅衝的鷹隼;高階水平具有被模擬物的多重特徵,蕭柝的魂丹“蛤蟆”能發出鳴叫聲。那已經非常了得,少有人做到。而面前這條蚩蚺,不僅樣貌逼真令人錯認為實物,連身上的海藻和青苔都栩栩如生,甚至可聞到海水的氣息。簡直真實得不能再真實,釋放者功力已臻化境。

不知是何方神聖?

眾人的震驚尚未平息,蚩蚺的速度陡然加快,猛地衝上來。

通道中狹窄,避無可避,當歸、楚楚、葉楓等全力發真氣攻擊。稍微有一點效果,打掉了蚩蚺的半個肉角,消融了幾根觸鬚。但僅此而已,蚩蚺張開大嘴,一下子將他們全部吞進肚。

霎時間,眼前一片茫然,什麼也看不見;耳中一陣嗡嗡,什麼也聽不清;鼻中一團腥臭,什麼也嗅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