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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地火神君

十五年前某個早晨,濟生堂何掌櫃開啟藥鋪大門,發現一個未滿月的嬰兒躺在門檻邊,哇哇哭叫。他四處打聽,沒得到任何線索,只好收養下來。當時店裡面正好進了一批藥材,便順口替嬰兒起名為當歸。

當歸從小生長在藥鋪,對醫術非常感興趣,沒事兒捧著醫書和藥方看,並用各種稀奇古怪的方法炮製藥材。起初何掌櫃沒在意,只道是小孩子好奇,心底還有幾分高興,常從旁指點。誰知後來闖出禍事,當歸自創了幾種“靈丹”,叫“六味大補丸”、“天地玄黃丹”等等,成分中包括離離草。他不僅自己吃,還給兩個要好的小夥伴吃,結果一人吃得流鼻血不止,另一人七天解不出大便。事發後,孩子的父母報了官,官府念當歸年幼,未予追究,只責成何掌櫃嚴加管教。從此何掌櫃嚴禁他學醫。

“我自己先吃了一個月,沒不好的感覺,才給他們吃的。”當歸辯解道。

杜蘅蘭咯咯歡笑:“當年葛祖師以身試藥,寫下《本草圖鑑》,想不到你也有此胸襟氣魄,只不過是拿別人來試。呵呵,吳師叔,我覺得你們倆蠻像的,不如收他為弟子。”

老者說:“好啊,只要當歸願意,我求之不得。”

當歸心想,他兩人在開玩笑,但若真能拜老者為師,豈不是可以天天見到這位叫杜蘅蘭的姑娘?她稱葛神仙為祖師,大概也是杏林中人吧。

“剛才腹蟲化成膿水,是老先生下了毒麼,好厲害的毒藥。”當歸問。

老者輕描淡寫道:“沒什麼,灑了些鹽和醋精而已。”

當歸張大了嘴,吃吃說不出話來。杜蘅蘭取笑道:“有什麼好驚訝的,小神醫沒聽過一物降一物?但有一件事很奇怪,師叔已在外圍灑了田黃粉,落雪後我又灑了一層,腹蟲為什麼還敢進攻?”

當歸回憶起,一開始那幾條腹蟲的確是猶豫著不敢進攻。“氣溫太低,田黃粉的氣味揮發不出來。”

老者點頭道:“沒錯,是我疏忽,沒想到會突然下雪。”

杜蘅蘭臉色略變,輕聲說:“三九血雨,六月飛雪,祖師爺的預言已實現兩件,難道大魔王真的要再次現世?”

“大魔王”不是一千二百年前被葛神仙消滅了麼?三九血雨又是什麼?當歸迷惑不懂。

老者咳嗽一聲,岔開話題:“水開了。”

白色水蒸汽從藥罐中嫋嫋冒升,到加入清熱藥草的時候了。當歸拿起計時香要點,老者阻止,從衣袋裡掏出一隻寸許小圓盤,說“用這個吧”。

那是星羅國的計時器,比燒香準得多。西方星羅國善於製造各種機關器物,計時器是他們的不傳密技,在楚江國賣到數千枚銀幣。尋常人家用不起,都是以畫了刻度的計時香計時。

當歸更加好奇,一老一少究竟是什麼來路,還有那俯臥在地上的道姑。

“腹蟲喜陰,居於密林幽暗處,只攻擊侵犯領地的生物,為什麼會出樹林主動侵襲杜姑娘?莫非是這位道長身上的陰毒把它們引過來?”他指著道姑問。

“小娃娃有些見識,腹蟲確是被陰寒之物吸引而來,但不是流霞道長身中的邪毒,而是另一件寶貝。”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山壁後面響起。

杜蘅蘭一躍而起,抽劍守護在道姑身旁,喝問:“什麼人?”

話音未落,一道紅影從天而降,立於十米開外,速度之快好像原本在那裡一樣。這是一個中年漢子,肌肉精壯,膚色黧黑,高鼻深目,火紅的頭髮根根上豎,後背插一把大砍刀。

老者拱手道:“原來是許神君大駕光臨,峨嵋原道宗吳有虛有禮了。”

杜蘅蘭“啊”地驚呼出聲,握劍的手輕微顫抖。

全天下只有四個人當得起“神君”之稱,許天成是其中之一,號稱“地火神君”,功力通神,不在正道三大掌教之下。地上道姑是杜蘅蘭的師父,即傷在另一位“九幽神君”手下。

當歸不知道許神君是何許人,心神全被“峨嵋原道宗”五個字吸引:原來老者和少女是峨嵋山上的神仙!怪不得她生得如此美麗……

許天成回禮:“久仰吳道兄煉丹之名,今日幸會。小弟是直性子,不喜歡廢話,請將‘接引石’交出,立刻便走。”

吳有虛道:“既然神君直爽,在下也就不客氣了,接引石絕不會給你,大家還是較量一場吧。另有一言相勸,搶寶物容易,護寶物難如登天,請三思。”

許天成哈哈一笑,說道:“不勞吳道兄費心。在領教之前,兩個小娃子和流霞道長先避遠一些為好,省得殃及池魚。”

吳有虛轉過頭吩咐:“你們去山壁下——”話說到一半,忽然間心有所感,急忙側步避讓,同時真氣遍佈全身。果然緊接著一縷尖銳的勁力襲來,他伸手擋住,掌心像被火苗舔了一下。

勁力比預料的要小,吳有虛心念電轉,明白對方是聲東擊西,忙大叫“快躲”。

已經晚了,杜蘅蘭尖叫一聲,仰面倒下。

吳有虛大怒,修道人都傳說“地火神君”心狠手辣,卻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不想竟如此卑鄙。他摸出一個小瓶擲給當歸:“快喂她一粒藥丸。”

當歸接住,只見小瓶上寫著“玉露”兩字,拔開瓶塞,一股清香沁人心脾。他倒出一粒,捏開杜蘅蘭的嘴放進去。後者呼吸急促,雙目緊閉面色赤紅,血像要從滾燙的皮膚下滲出來,不知藥丸能否管用。

另一邊,吳有虛盯著許天成冷笑:“在下明白有關許神君的傳言如何得來,在明面上裝大度,而見識過卑鄙伎倆的人都已經死掉。”

許天成得意道:“不錯,所以今天你們都要死。”說罷伸手,鏜地一聲,背後大砍刀自動出鞘,到了手中。吳有虛取出一雙烏絲手套戴上,雙足微分,不丁不八站立。

兩人對峙,一陣陣酷熱向四周逼散,空地上的殘雪迅速融化。又過一會兒,許天成和大砍刀的影像竟扭曲起來。這是空氣冷熱不均所導致,顯然許天成附近已熱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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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汗流浹背,衣衫全部溼透,地上的杜蘅蘭緊皺眉頭,呈現出痛苦神情。少年心想,神仙打架可了不得,必須躲遠一些,以免誤傷。於是小心抱起杜蘅蘭,走到山壁下的一塊大石頭後面放好,然後回來抱那個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