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辛沐猜出顧子漸的念頭，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老友，神色肅然。
“子漸，咱們相交六十三年了吧。”
顧子漸初識古辛沐的時候，剛出道半年。他年輕氣盛，得罪了萬法宗的一位大人物，被逼至絕境。古辛沐仗義相救，兩人躲避萬法宗數十名高手追殺，從嶺南一直逃到北方烏倫大草原，一路上結下生死友誼。
顧子漸心知對方有重要話講，鄭重拱手道：“請古大哥指教。”
“那好，我就直說了，你想當天道宗掌教麼？”
無論古辛沐說出什麼，顧子漸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意外，因為話中帶有明顯的誘惑，似乎他想幫忙並能幫忙。可天道宗掌教推舉豈輪得到外人插手。
“我知道一個秘密，方應吾不是被敵人所殺，是死在自己人手裡。”
“誰殺的他？”
“林登江。”
顧子漸大驚，隨即面露怒意：“古大哥，不要亂開玩笑！”
古辛沐不動聲色：“有人證，並且不止一個。”
顧子漸沉默下來，腦子裡亂成一團，飛快地轉動。古辛沐之言估計不假，天大的事情，沒人敢信口開河。如果林登江為兇手，自然不能當掌教。會輪到自己嗎？要是能親自揭露林登江的惡行替方應吾雪冤，就為門派立下功勞，大有希望。
“你從哪裡得來的情報？”
“林登江行兇的時候有人看見了，因害怕被滅口，沒敢戳穿。另外，當時剛遭受敵人重創，人心惶惶一片混亂，若再為此生變，將使局面更不堪。權衡利弊之後，目擊者隱忍未發。”
“可有物證？時過境遷，光憑口說難叫人信服。”
“物證沒有，方應吾的屍體掉入大海，找不到了。但目擊者有兩個人，其中之一是原道宗弟子，他在此事上無利益糾葛，足以服眾。”
古辛沐敘說方應吾遭毒手的細節，把葉知秋幹的事全推在林登江身上，並隱去他和謝海生的姓名。
葉知秋返回大陸後，同女媧教取得聯系，彙報了此行的經過。他還談起對林登江的觀感，此人桀驁不馴，野心勃勃，不大好操縱。
這與女媧教掌握的資料一致，教主和高層討論後，決意拋棄林登江，改扶植無能根基淺的顧子漸。女媧教的目的不侷限於稱霸江湖，最終要在中州世界建立起政教合一的統治，消滅所有的修道門派。所以，他們不介意能否有效利用天道宗，只希望把局勢攪得越混亂越好。
另一方面，顧子漸手頭上掌握著一樁隱秘事，可沉重打擊原道宗的威望和動搖晉陽國王權。為一箭雙鵰，教主派顧子漸的好友古辛沐前來尋求合作。
林登江聽完古辛沐的繪聲繪色描述，心下相信了八成，同時又生出疑惑，目擊者為什麼要把真相告訴古辛沐，沒聽說他同哪位原道宗或天道宗弟子有密切關係。
“你怎知道得清楚？”
古辛沐沉吟一下，誠懇地說道：“不瞞老弟，我們枯隱四兄弟新加入一個教派，具體情形暫時不方便講，很快你會知曉。這次我是負命而來，本教同原道宗有仇隙，欲出手對付，請你幫忙。”
顧子漸更加訝異，枯隱四老獨來獨往幾十載，怎臨到老了去加入教派，受人驅使。況且鬼鬼祟祟，不肯透露教派的名字，像在搞見不得人的詭計。
不過，顧子漸對彼此間的交情還信得過，老朋友不會害自己。
“我能幫什麼？”
“二十年前，你陪原道宗的一名未婚女修道者在東海郡兩個小漁村居住一年多，照料其生下孩子。孩子的母親大有身份，父親更是赫赫威名的大人物。在機會合適時，請你對公眾宣佈，指認當事人。”
顧子漸神情驟變，脫口拒絕：“不可。我奉方掌教之密令行事，絕不敢背叛洩露。再說雙方身份敏感牽連過廣，一旦爆出真相，將在修道界引發大震盪。”
“子漸，我曉得方掌教對你有知遇之恩，如果他在世，理當永遠守口如瓶。現在人已經故去，無需再作顧忌，這麼做，是為了替他報仇。至於說引起修道界震盪，更屬於多慮，原道宗本就同貴派有隔閡，他們出醜聞是好事。”
顧子漸不語，皺起眉思忖。古辛沐的意思很明了，雙方互換秘密，各得其所，算是一件公平的交易。這其中未違背江湖道義，未損傷天道宗利益，不會留下把柄被別人抓。唯一懸心的是古辛沐所加入的神秘教派，總覺得有古怪……他們怎知曉方應吾被害的真相？兩位目擊者中必定有一人屬於那教派，才解釋得通。枯隱四老是自由身，加入教派隨自己高興，天道宗原道宗弟子加入則等同於叛門。那教派在其他門派中偷偷地吸納成員，恐怕是不安好心……
古辛沐站在一旁，見顧子漸久不出聲，便又曉之以理。“其實呢，當年的隱事不止你一人經歷，兩座漁村中的居民也大都知曉，本教已派人著手調查。到時候他們認出陪伴女修道者的人是你，反生尷尬，不如你自己先講。”
這是實實在在的顧慮，那女修道者的戀情有違倫理，曝光後勢必令大多數人不齒。雖說顧子漸介入其中是奉方應吾的命令，但終究不光彩，主動揭發則可以脫身。不利之處在於，出賣了女修道者，先前幫助她的人情等於白費。可話說回來，在掌教的位置面前，再大的人情都值得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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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顧子漸利令智昏，拿定冒險一搏的主意。
“好，就按你的意思辦。醜話說在前頭，違反天道宗門規的事情我絕不做。”
“我明白，你對我的教派存有疑慮。很抱歉，此事確有苦衷，並非要瞞哄你。本教並無見不得人之處，只因為還沒有正式成立，所以教主希望低調行事。不管我的身份如何，咱們始終是朋友。這次聯絡你的任務起先由他人承擔，我擔心處理得不好雙方反目，特意向教主請纓。”
顧子漸感激說：“多謝古大哥關照，此番情義小弟謹記。”
“過幾日，做證人的原道宗弟子將抵達震天府，我聯絡你們會面，商議揭露林登江的具體方法。貴派推舉新教主之事，你儘量拖延，否則林登江當選，再拉下馬總有些麻煩。”
“我去遊說顧穎和其他院主，目前弟子們沒到齊，且籌備慶典相當忙，可將新掌教推遲到慶典後決定。”
顧子漸道明計劃，頗有把握。接著，他對古辛沐透露出另一個秘密。既然已出賣朋友，乾脆徹底一點兒，不留任何餘地。
“除了私生子之外，那女修道者還幹下一件更犯大忌的醜事，不妨告訴古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