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佝僂著腰,頭髮披散,眼睛兇狠而呆滯,皮膚上積滿汙垢,手指甲老長像野獸的利爪。整個人宛若鬼怪沒幾分人樣,但的的確確,是已經“死去”的天道宗掌教方應吾。
數月前瀛臺島爆炸,天道宗全體逃難,在海上遭遇雲中坊襲擊。混亂中,方應吾被林登江和葉知秋聯合暗算,掉入大海。
方應吾身負重傷,靈臺仍保留清明,在昏迷前採用了最恰當的自保手段——“龜息術”。
龜息術可使人進入休眠狀態,生理機能降低到極限,心跳和呼吸每分鐘僅四五次,和死人差不多。
這是一種治療法術,當修道者受重創時,進入休眠狀態,可減少不必要的損耗,充分利用先天元精來修復損傷處。另外可避免傷口感染的邪毒在體內擴散,各器官基本上不活動,邪毒增殖的速度就大大減緩。
龜息術的發明者是天道宗創始人烏頭道人,後來流傳出去,許多門派都學會,但要論正宗精微,還屬天道宗自己。方應吾的造詣介於還虛合道的門檻邊,對龜息術的掌握爐火純青。
休眠中的人像殭屍一樣絲毫不動,因此在海水中自然而然浮起來。方應吾漂流到方丈島,被衝上沙灘。
他的運氣不錯,既沒葬身魚肚子,也沒遭野獸噬咬,二十幾天後,傷勢痊癒一大半,清醒過來。然而發生了另一樁不幸,靠近方丈島時他的腦袋撞在礁石上,由於龜息中缺乏防御能力,生成一大塊淤血,壓迫腦部經脈。
方應吾神智混亂,不知道自己是誰,漫無目的,在島嶼上亂跑。他的道法和技能仍在,當遭遇怪獸攻擊,便本能還手,自保綽綽有餘。
方丈島本為魔族的生產和軍事基地,除城堡外,更有無數的建築隱藏在山腹內、地底下。當年島上有許多人生活,四處活動,遺留下痕跡。無巧不巧方應吾撿到一把開啟城堡大門的鑰匙,即那塊六角形金屬片。確切地說,那是一張通行令牌,內部雕刻有修道者稱呼為“法陣”的紋路,可接受和發射訊號。
方應吾拿著通行令牌,闖入城堡中,把那裡當成窩,休息睡眠。平時閒著沒事,他就四處溜達,渾渾噩噩。
前幾天姬雲飛和船員到基地附近伐木,方應吾恰巧跑去了島北部,沒碰面。他返回後,發現有生物來擾亂過,於是向南追蹤,找到沙灘上。
方應吾頭腦不清楚,殺人和抓珊瑚出於無意識,並沒有明確的目的。返回城堡,他把珊瑚丟在自己的窩裡就不管了,然後出來閒逛,正撞上姬雲飛。
聽見姬雲飛說出“方應吾”三個字,方應吾的混沌意識像被針刺破一個細孔,一點微弱的閃光照入,記憶的沉渣隱約泛起。他的腦袋劇痛,心中莫名湧起痛苦和悲哀。
“啊——”
方應吾狂嘶,朝姬雲飛撲來。人在數米外,五行能量場的漣漪已擴散開來。
姬雲飛立刻側跳,召喚一面冰盾擋在身前。
當——金屬牆壁被勁氣擊中,發出巨響,方應吾的攻擊落了空。
方應吾是全屬性體質,釋放的道術沒有顏色,肉眼看不見。但他的道法境界距離還虛合道有一線差距,施法時能量場外洩,做不到真正的無色無相。姬雲飛見機快,逃過隱蔽一擊。
“方掌教,我是姬雲飛,原道宗弟子——”
姬雲飛不清楚方應吾的狀況,急忙解釋。林登江對外宣告,方應吾被偷襲者殺害,這會兒他突然現身於魔族基地,形象詭異,姬雲飛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方應吾充耳不聞,第二式法術緊跟著發出。幸好冰盾已成型,擋住五行能量,撲哧碎裂。
姬雲飛見對手的來勢難以判斷,便衝上前近戰。近戰是實打實的拳腳相接,雙方近在咫尺沒餘暇聚氣放大招,方應吾的無色能量發揮不出來。
兩人戰在一處,幾回合後姬雲飛覺察到,方應吾右腿不便,縱跳間一瘸一拐。
當初林登江掌擊方應吾的腹部要害,方應吾蜷起腿擋架,膝蓋被打碎。船長和水手形容怪物跳來跳去,實際上是方應吾行走不利索,以單腿跳躍為主。
姬雲飛賣個破綻,往斜後方撤退。方應吾前縱,姬雲飛俯身掃堂腿。這一招十分危險,如果敵人雙腿完好,右足落地後左足踩踏,就能把姬雲飛的腿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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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吾全憑本能戰鬥,立刻使出了理論上的正解,但他的右腿乏力,落地時沒站住,身體向右方傾斜。姬雲飛趁勢抬起膝蓋,狠狠頂在方應吾的肚子上。方應吾慘叫一聲,身體向後彈開,跌撞在樓梯口。
他一個滾爬起來,往樓上飛竄,身影消失。
姬雲飛緊追,高聲喊叫:“方掌教止步,在下沒有惡意……你怎麼了?”他看出方應吾似乎發了瘋。
方應吾不理睬,繼續奔逃。
姬雲飛心懸珊瑚的安危,又問道:“珊瑚姑娘在哪裡……就是你抓的那個盲女,金色頭髮,星羅人模樣……”
方應吾悶頭一個勁兒跑,雖然右腿殘疾速度受影響,但樓梯狹窄彎曲,姬雲飛無法全速衝刺,一時半會兒追不上。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登上城堡第五層。
所在地是一間較大的屋子,有兩扇門。一扇門通往本堡的內部,另一扇門的後面是走廊,連線主城堡。
走廊門開著,方應吾跑進去,姬雲飛跟隨。
這是一條筆直的通道,姬雲飛提起速度,同方應吾的距離逐漸縮短。
“站住!”
姬雲飛吆喝,發劍氣攻擊方應吾的後腰。方應吾頭也不回,足尖點地躍上半空,劍氣從下方擦過。姬雲飛暗自佩服,接著發一記劈空掌。方應吾反臂迎擊,兩股勁力相撞,他借勢加速躥向前方,閃身出了走廊盡頭的門。
門後是一間大廳,金碧輝煌,高大寬敞。六根粗大的柱子聳立,表面雕刻著盤繞的五爪金龍,穹形天花板和四面牆壁上佈滿彩繪,深藍色背景,無數的小光斑點綴於其中。那些光斑彷彿是活物,一閃一閃,變幻出美麗的暈彩,便如一條光之大河,氣勢磅礴吞噬和包納萬物。
儘管姬雲飛忙於對付強敵,也不禁一瞬間被吸引,目眩神馳。當然他不可能知道,這幅畫描繪的是宇宙星空,這地方神族稱之為“星辰大廳”。
如果當歸在此,或許能窺破奧秘,領悟“星座圖”道術的至高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