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擔心敵人追上來，心無旁騖全力飛行，方向是東面的群山。好一會兒過去，後面了無聲息，他放下心來。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拉著蘇離的臂膀。
對於蘇離的潔癖，當歸很有數，趕忙鬆開手。他怕女孩不高興，訕訕找話說：“你怎來到紅海山莊？”
蘇離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回道：“是吳師叔讓我去那裡拿封印地鑰匙。”
當歸大吃一驚：“師父？”
“嗯。”
“師父在哪裡？”
“吳師叔原本要和我一起行動，下午震天府方向大爆炸，他過去檢視情況，我便一個人到山莊。”
當歸有點兒發矇，疑惑重重。師父和蘇離什麼時候來此地的？既然清楚天道宗收藏鑰匙的密室，肯定潛伏過一段時間，作了打探策劃。那他們為何不與原道宗大部隊會合？
好在馬上能見到師父，問個明白。
“我們要不要去震天府尋師父？”
“不必，他同我約好，辦完事在蝸牛峰會合，就在前面不遠，咱們落下。”
前方有一座圓盤狀的小山，不算高，蘇離帶路，徑直往山頂上降落。一名消瘦的青衣老者正負手立於山石旁。
當歸驚喜過望，急忙上前謁見：“師父！”
吳有虛也甚是欣慰，開起了玩笑：“聖者大人，老朽有失遠迎，失禮了。”
“你卻也來打趣我，”當歸嘿嘿笑著說，“最近發生好多事，我被搞糊塗了。這樣吧，我先講自己的經歷，然後再問你們的經歷。”
這時，苗烏從旁邊鬼鬼祟祟地靠近，一對金碧色的大貓瞳盯著蘇離，神情非常奇特。三分崇拜，三分愛慕，三分敬畏，並夾雜著一絲羞怯。如果是人類，這表現簡直可稱為含情脈脈，面對心上人。
從之前被當歸抓在手裡時，苗烏就一直如此模樣，眼珠不錯地看蘇離，整個飛行過程中保持沉默。這很反常，要知道，這傢伙極其多嘴饒舌，前番在桐梧縣和當歸一同前往天水縣，路途上嘰裡呱啦沒片刻安生的時候。而且，它看不起除當歸之外的任何人，總趾高氣揚嗤之以鼻，顯然蘇離是另一個例外。
苗烏看得忘情，不覺抬起前爪，摸向蘇離的大腿，咕噥道：“好厲害……”
“停住，凱特III型！”
吳有虛厲聲呵斥，瞪著苗烏：“你放老實點兒，休得亂說亂動，不然我拆了你！”
苗烏的基因掃描器早已經探出老頭子是人類，如果擱以往，應先同人類打招呼，但蘇離太有魅力了，吸引得它神魂顛倒，忘記他事。
遭吳有虛訓斥，苗烏不敢牴牾，服從人類的指令是天性。它看得出來，這老頭兒不像當歸那麼好說話，兇得狠。
苗烏在當歸的身邊蹲坐下，盤起尾巴，昂起頭，撅著嘴，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當歸好奇問：“師父，你叫它凱特三型，是啥意思？”
“凱特III型是此魔偶的中樞系統——先不說這個，你講你的事。”
當歸整理頭緒，從和吳有虛分手開始講，潛入女媧教基地，九華山推舉新掌教，登海城違背規矩阻止楚江國艦隊攻城，方丈島探險，瀛臺島沉沒，暗能量網路中遭遇巫斬旗，等等，一樁樁娓娓道來。
吳有虛聽說桑素紋死亡，不禁面露惻然；待至巫斬旗脫困，則皺眉擔憂；最讓他猶疑不定的，是天神女媧的邀請。
老頭子把顧慮放在心底，只說道：“怪不得晉陽國王宮爆炸，原來是巫斬旗所為。”
看來師父瞭解一切真相，當歸急忙追問：“巫斬旗已經逃出來，為什麼還要毀壞封印地？暗能量網路究竟是什麼？”
“暗能量就是接引石之力，你想必明白。正如修道者以五行能量施展道術，暗能量則是天神的力量來源。為了方便，神族製造出一種機械裝置‘暗能量發生器’，在中州各地安裝，彼此連接成一整片網路。在神族鼎盛時期，暗能量網絡覆蓋中州世界的每一寸角落。比如說，在這蝸牛峰頂上，即可接入暗能量網路，調集全部網路的力量。暗能量不僅提供能源，還可以傳遞訊息，女媧從崑崙山聯絡上方丈島的你，便是透過暗能量網路。若非靠網路，它本事再大也不成。真如的天眼通，十有八九為相同原理，他的體質特別，能接入暗能量網路。神魔大戰中，暗能量發生器損壞嚴重，中州大部分地區不再有暗能量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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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聽懂了七八成，恍然醒悟，又有少許不解。“聽你的說法，暗能量網路應屬於能量場，非實質事物。可我進入的火山幻境，巫斬旗聲稱是暗能量網路。”
“他說的不確切，你進入的幻境是暗能量網路存在時必然伴生出的映象空間，映象空間可算是暗能量網路的附屬物。日常說話不大講究，神族常簡稱之暗空間或暗能量網路。映象空間和暗能量網路糾纏在一起，不可分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封印地是映象空間的入口，直通火山下的魔族基地。巫斬旗破壞封印地，是為了保護暗能量網路和火山基地，防止有人像你一樣透過封印地打擊魔族。最初，神族就是因為暗能量失控、空間畸變而引發大災禍，差點兒滅族。那時候他們剛學會利用暗能量，知識欠缺，偏生操之過急。唉……正因為如此，才有今日之中州世界。”
當歸又糊塗了，想提問不知該從何問起。思忖片刻，忽然直截說道：“我是不是魔族？或者叫神族，神族和魔族其實是一回事，對嗎？”
吳有虛未立即回答，注視當歸，目光炯炯。
當歸接著道：“你說神族習慣把映象空間叫成暗能量網路，等於是暗示巫斬旗是神族；而自古以來，眾皆認為他魔王附體。女媧同我交談時，有時候稱方丈島為魔族基地，有時稱方丈島為神族基地，可能‘神族基地’是正確的名稱，‘魔族基地’是從俗於世間流行的說法。以上種種跡象表明，神即是魔。女媧講，人類的文明消失許久，中州只有我一個人類，師父你剛才也說神族幾乎滅亡。巫斬旗言道，他、我和葛抱朴是同一類人，屬於人類，與中州大部分人不一樣。還有苗烏——這只貓，說我是人類，其他中州人是變種人。所以，我就是魔族或神族。”
吳有虛嘆息，搖搖頭道：“你很聰明，但所言不完全對。關於神族、魔族和中州世界的歷史，以及你的身世，一言難盡。非是我不肯告訴你，其中包含有太多知識，你一無所知，實在是講不明白。正好女媧邀請我們去崑崙山，到了那地方，所有的事實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