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微低著頭，目光落在泉水上，泉水正汩汩往外冒，蕩起波紋，數條柳葉般纖細的小魚在其中倏忽遊動。
從側面看過去，那修長的脖頸，白皙的肌膚，翹起的鼻尖，秀美不可方物，清冷中透出些許稚氣。
當歸心生憐意，她尚是不足二十歲的孩子，卻承擔著天大的重擔，內心中的煩憂想必遠遠超過表面所顯露。
撲通，苗烏猛地躍起，跳入泉水，直撲魚群。方才它一直骨碌碌轉動眼睛，鎖定獵物。
“抓到了！逃不過苗烏的掌心，喵！”
苗烏舉起左前掌，上面吸附著一條小魚。那爪墊肉乎乎的，釋放出奇怪的吸力，小魚拼命擺尾彈跳，卻掙不脫。
“苗烏很厲害。”當歸誇獎說。
苗烏的虛榮心大大滿足，來了精神頭。它甩爪子將小魚擲回水中，重新追趕。水潭被折騰得一片狼藉，水濺得到處是，苗烏渾身皮毛精溼，不時抓住一條小魚，興高采烈地舉起來炫耀。
當歸哈哈大笑，蘇離也不禁莞爾。
“五蓮峰碧玉潭中也有好多魚，有一次賀亞男和姬雲飛在上課時間偷偷溜過去撈了幾條，在後山烤著吃，被梁自達撞見，罰他們抄寫《求知堂守則》五十遍。”當歸記起一件舊事，回憶道。
碧玉潭是求知堂女弟子宿舍玉清院附近的一個水潭，非地下泉眼，由高處落下的瀑布生成。那地方景色優美，女弟子常在潭邊浣衣嬉戲，美景和美女相映成趣。不過男女有別，男弟子很少過去，當歸只偶爾在院子外吆喝賀老大出來玩。
“被罰的沒有你麼？”蘇離說道，“我記得在外面大叫賀亞男的人，不是你就是姬雲飛，姬雲飛大概次數多一些。每次你們一喊，樓板就咚咚咚一陣亂響，賀亞男是急性子，慌里慌張跑不迭。”
當歸有些意外，蘇離這高冷脾性，竟也留意瑣碎細事。“那天師父有事，我被叫去百草谷，沒在求知堂上課，要不然多半會跟著倒黴。”
兩人談談講講，提起些往事，生疏慢慢消失，昔日的感覺重回。主要是當歸在說，蘇離安靜傾聽，像似多年的老友閒話家常，平平淡淡，卻輕鬆自然，心意相通。
那時節，所過的生活無非是上課練功，在藏書樓讀書，在山野間玩耍，簡單、快樂、自在。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傍晚時分，吳有虛返回。
“怎麼樣？楚楚安好嗎？”當歸迫不及待迎上前問。
吳有虛的回答出人預料：“楚楚被救走了。”
“救走？誰救的？”
“一個蒙面女人，身份不明。昨夜你們倆離開紅海山莊後，其餘各派人士也散去。天道宗徹夜無眠，商議對策。天快亮時，一名女子闖來，自稱為女媧教聖護法，要求天道宗交出楚楚。她功力精純，語聲傳遍山莊內外。楚楚被制住丹田要穴，嚴加看守，啞穴卻是沒封。她聽見女子的聲音，便大喊‘我在這裡’。女子循聲而去，舉手間擊倒守衛，救出楚楚。天道宗弟子群起圍攻，那女子如入無人之境，揮灑自如，將來襲的法術一一化解。林登江、顧穎等高手全體出動，亦無濟於事。所幸女子未傷人，僅脫出重圍，揚長而去。聽天道宗弟子描述，蒙面女子並非偷襲，乃是正面應敵，從容擊潰數百人的合圍，當真了得。”
當歸大為訝異，如此神勇，恐怕歸雲、真如也沒這能耐。昨晚自己救人突圍，是瞅空當打了個出其不意，如果面對幾百修道者的嚴陣以待，根本不可能逃走。
施展大型道術需要蓄力，當歸在觀戰時，已制定好計劃，聚集起足夠的能量，因此才製造出一百米長的空間裂隙。如果身陷群敵，遭受接二連三的攻擊，將無暇積攢能量，太極圖最多把空間切割開數米而已。
尤為可畏的是，在戰鬥中女子沒傷人，意味著她遊刃有餘，能控制住分寸，並未被逼迫出全部力量。
難道真是桑素紋本人？除了她，實想不出還有誰能做到。
吳有虛也持相同觀點：“女子十有八九是桑素紋。當歸，你和她有過節，以後行走江湖時務必避開，等閒莫要招惹。”
當歸應是，桑素紋的神通他親身領教過，猶有餘悸，當然不會主動去找死。然而想不通，明明必死的人怎生活過來？
吳有虛又道：“有一個壞消息，天道宗認定你二人是魔族代言人，要求各派修道者共同對付。真如全力支持，大多數門派出於自身利益，也傾向於贊同。歸雲掌教反對，怎奈勢單力孤。今日大家吵了一整天，暫時沒結論。依我估計，前景不容樂觀。”
當歸不以為然：“憑什麼說我們是魔族？”
“大部分依據來自木一渺，你阻止楚江國艦隊攻城，涉嫌謀殺晉陽國王，而云舞陽露面把姬雲飛帶走，更坐實了指控。你施展的太極圖道術，眾人皆認作‘大搬運術’，史上唯有巫斬旗使過。林登江還把揚子江上蘇離控制機械魔龍的事情搬出來，魔偶為魔族製造，有能力操縱魔偶者必屬於魔族，此觀念已深入人心。”
當歸不服氣，十分惱火：“若非蘇離制止，魔龍早已經毀掉大壩，無數人喪生於洪水。焉有魔族做善事之理？別說蘇離不是魔族，即便真正魔族，如果心存善念拯救人性命，那就應當算好人！比林登江、木一渺這些表面上冠冕堂皇內心齷齪卑鄙的人強百倍！”
吳有虛搖頭嘆息：“道理是這樣講沒錯，可世事錯雜人心叵測，如今的癥結在於，沒人願意見到聖者出現在原道宗。魔龍之事兩難，告訴別人是蘇離阻止其攻擊江寧壩，不就等於承認她能控制魔偶？真如又提及你、楚楚和苗烏曾同行，而苗烏是魔偶，於是你同女媧教、魔族的關係再也撇不清。”
當歸無言以對，憋得臉發紅。蘇離則雲淡風輕，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一旁，苗烏蹦了起來，怒氣衝衝在地上轉圈，支楞起耳朵叫囂。
“我不是魔偶，我是苗烏，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苗烏！變種人太可惡了，殺光他們！怕啥，你們三個聯合起來，去桃花源基地指揮機器人軍團，殺掉所有變種人，復活人類的基因庫！”
“什麼基因庫？”當歸沒聽懂這個詞。
吳有虛嚴厲瞪苗烏一眼，大黃貓醒悟說漏嘴，心虛地縮起脖子，耷拉下尾巴躲到蘇離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