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三人在山中歇息一夜，第二天，吳有虛繼續前往紅葉山谷，觀察事件的進展。身為名醫，走到哪裡都是人們巴結的物件，打聽訊息特別容易。掌教們開完會，自然要轉告親信弟子，親信弟子再轉告給好友，一傳十十傳百，沒有不透風的牆。
形勢越來越不利，天道宗和心禪宗結成聯盟，欲對何當歸和蘇離發出討伐令，首先爭取活捉，不行就乾脆殺掉。並且，他們要求原道宗開除兩人的門籍。站在原道宗一邊的鐵桿盟友不足十分之一，中間派大多倒戈。
歸雲雖據理力爭，但蘇離搶奪封印地鑰匙是無可推卸的事實，必須給天道宗一個交待。原道宗內部對此也頗有微詞，只是面對外人不得不暫時團結在一起。
當歸和蘇離依然躲在蝸牛峰，不敢到人群聚集的城鎮。
此地距紅葉山谷僅幾十裡，大量修道者在這一帶活動，難保不碰上。
雖然楚楚脫離天道宗的牢籠，當歸還是有些掛念。那女子要真是桑素紋反而好了，因為桑素紋本人對楚楚不錯，確實當成徒弟來教誨。
前日當歸從映象空間脫出，掉在紅葉山谷的土臺上，恰好打斷楚楚和姬雲飛的比賽。楚楚悄悄朝當歸做手勢，拇指彎曲，另四指併攏。那時當歸沒看懂，現在回想反思，或許忽略了另一只手，或許把事情考慮的過於複雜。
最簡單的理解方式，曲起拇指是比劃數字“四”，如果另一只手完全伸展的話，就代表“五”，四加五等於九，楚楚在暗示九幽神君還活著。
當歸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答案，多少放下心來。
既然沒什麼正經事可做，只好在山中隨處閒逛。蝸牛峰稱不上名勝，倒也有幾處秀麗幽深的景觀，觀之忘俗。自大半年前下峨嵋山入江湖歷練以來，當歸捲入了許多是是非非，常歷艱險，時與人爭鬥。這會兒偶然有機會遠離塵囂，尋得幾分清淨，不禁身心為之一爽。
“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哎，修道所為幾何。若拋卻塵心道念，在此結廬而居，沐微曦之晨光，挽向暮之彩雲，有泉水可以洗心，有清風適足寄遠，非快意一生乎。”
當歸立於山崖邊，眺望遠處的蒼茫群山，腳下的層巒疊翠，大發感慨。
蘇離目視他說道：“你若真作此想，不難實現。現在馬上離去，不必等吳師叔回來，從此也不再和任何修道者聯絡，隨便尋一個山洞叢林隱居即可。中州有的是避世荒野，聽說烏倫大草原往北，更是了無人跡。”
“……”
當歸一時答不上來，蘇離在開玩笑嗎？應該不是，她極少開玩笑……
“按你的做法太倉促了吧，哈哈。”
“道濟禪師說，放下執念，立地成道。只在心裡想，怯於行動，非修道者當為。”
“呃……”當歸被詰難住，不好意思地老實承認，“我隨便說說罷了，人心總不足，這山望著那山高，如果當真隱居，肯定過不了多久又寂寞難耐，蠢蠢欲動。”
蘇離想了想，問道“那你修道究竟為何，想得到什麼？修煉成天下第一高手？”
“第一不第一無所謂，我沒放在心上。古往今來，有多少豪傑雄霸一時，那又怎樣？他們領會天道了嗎，他們見過天神麼，他們可曾思考透徹，修道的意義是什麼？最終，所有修道者都侷促在中州這彈丸之地，虛度一生，無緣見識更廣闊的世界。蘇師姐，不怕你笑話，我的夢想是穿過永恆絕壁，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嗯，這樣想的修道者不止你一個，但沒人成功過。”
“我有一個猜測，葛抱朴極可能來自永恆絕壁之外，非中州人氏。昨天師父說，‘葛抱朴來到中州世界，反對蓋亞和巫斬旗的作為，引發衝突’，其意思再明顯不過。打敗巫斬旗後，葛抱朴飛昇仙界，是眾所周知的傳說。葛抱朴來去自如，證明永恆絕壁並非不可逾越的天塹，我一定要找到辦法出去。”
蘇離沉默，不置可否。
說來奇怪，從這一刻開始，蘇離好像一下子變得意興闌珊。當歸不停找話題湊趣，她應答寥寥，面無表情。當歸莫名其妙，尋思哪裡說錯話，得罪她了。
吳有虛比昨天回來得晚，月上中天，他才現身，一落地就急匆匆招呼兩名少年啟程。
“天道宗、心禪宗以及一大群門派已決定，傳檄修道界，追捕你們兩個。歸雲掌教無力阻止，和天道宗鬧翻，明日將偕弟子離開紅葉山谷。咱們趁訊息未傳開，即刻前往崑崙山。”
三個人星夜兼程，往西方急趕。
崑崙山差不多在震天府的正西方，原本直線飛過去最省事，為避開其他修道者的耳目，改為從北面兜圈子。途徑晉陽國的邊境，沿烏倫大草原南側，走一條圓弧形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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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有虛常年遊歷，足跡遍天下，對中州大陸的每一個地方都熟稔在胸。他的朋友也很多，有世俗百姓，有修道之士，尋上門時皆熱情接待。一路走過去，食宿安穩，基本上沒吃苦頭。
晉陽國西北邊境的幾個重鎮，正在厲兵秣馬，一派緊張氣氛。據可靠情報，西域聯盟各城市的軍隊正源源不斷開往荒月城集結，不日將發動進攻。
國王姬元亭和二王子遇害，大王子下落不明，王宮大爆炸，震天府損毀大半。這一系列變故，使晉陽國的行政系統完全停擺，處於癱瘓狀態。
各州府收不到官方公文，尚不知朝廷出了大事，但高級官員大都設有私人情報員，潛伏在京城附近，平日裡傳遞官場動態。所以，郡守和將軍們都聞知了噩耗。他們表面上鎮定，心中則焦慮惶恐，苦尋退路。
一日，三人抵達晉陽國最西端的城市，玉門關。這地方與其說城市，不如稱要塞更合適。城中一半是軍人，另一半是為軍隊提供服務的後勤人員，尋常居民一個也無。
城關的西、南、北三面大門緊閉，僅東門開著，並盤查嚴格，除非運送軍需物資，其他外來人一律禁止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