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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 美麗的宮殿

出西城門,展現在面前的是一覽無餘的廣闊草原。

西域人煙稀少,不像中原有官道,行路全憑經驗。除日月之外,野草的生長、沙丘的延伸形狀都用來判斷方向。

三人縱馬疾馳,前路毫無遮掩,大地迎面襲來,隨即被拋在身後。天地清曠,只有勁風一陣陣吹拂,將日常的煩惱全部帶走。

大半個小時後,一個城鎮出現。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房屋坐落在草原上,其中,一座圓拱形宮殿建築分外奪目。

這裡便是落夕宮,有著一個美麗的傳說。

三百多年前,荒月城的城主叫沙英,是一名豪邁漢子,勇武善戰,治理公正嚴明。境內安居樂業,商貿繁榮,馬賊不敢輕犯。

同時沙英的缺點也明顯,他脾氣急躁,有時對屬下苛責,有時對微小犯錯的市民施以嚴重刑罰。西域人粗豪彪悍,倒不在乎這些,城主過於講道理反而鎮不住

沙英性喜豪飲,每天辦完公事,就會同朋友手下到酒肆尋歡作樂。一次,酒肆新來的侍女笨手笨腳,弄汙了到訪貴賓的衣裳。沙英開玩笑讓她賠錢,否則罰三觥酒抵罪。觥是西域特有的酒器,能裝一斤二兩,別說女子,尋常壯漢都消受不起。

那侍女名叫歌耶,一副東方人面孔,體態嬌柔弱不勝衣,氣概卻不讓鬚眉。她二話不說,舉起錫觥咕咚咚連灌三次,昂然說道:“多謝城主大量,原宥小女子無心之失,祝安康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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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耶將錫觥倒滿,又是一口氣喝了底朝天,然後另斟一觥捧到沙英的面前。

她嘴上道謝,其實是嘲諷,堂堂城主跟一個賣酒女過不去。沙英性格剛直,向來無人敢忤,旁人不由得捏一把汗。

沙英並未著惱,見美女如此大膽,有些欣賞。他接過酒觥幹了,吩咐手下打賞。

歌耶接過錢袋,看也不看,隨手丟桌子上,繼續倒一觥自己先喝了:“祝荒月城興旺發達。”

眾人恍然,這女子要和沙英鬥酒。

沙英千杯不醉,少逢對手,即使有更能喝的,也不會當真較勁,因此他對的自己的酒量很自信。

“好,既然姑娘雅興,我就奉陪。你喝一觥,我喝兩觥。”

兩人你來我往,鬥起酒來。最後一共喝掉三十幾觥,沙英率先支持不住,滑下椅子昏昏沉睡,歌耶緊跟著栽倒。

不打不成交,一對男女互生好感,很快發展為情人。

沙英在男女之情上原本淡漠,時常逢場作戲,事過即忘。不知怎地,對歌耶上了心,每天廝混在一起,感情越來越深。到後來,竟想與現任妻子離異,娶歌耶進門。

西域奉行一夫一妻制,禁止娶妾,有錢有勢的人在外面風流可以,把情人帶回家行不通。沙英愛極情人,欲給其名分,必須先恢復自由身。

然而,沙英的妻子非同尋常,乃最大遊牧部落族長的女兒,沙英能登上城主的寶座,一半靠岳家支援。這是一樁政治婚姻,雙方沒多少感情,各玩各的。沙英流連於酒肆花樓,夫人也不閒著,身邊養著幾個俊俏小廝。

於是沙英借題發揮,趁妻子鬼混時,闖進屋撞破好事。隨即他翻臉無情,把人趕回孃家。

事發突然,等其他人接到訊息,木已成舟。朋友和親信下屬苦勸收回成命,沙英一意孤行。

岳父老族長氣得扭斷箭桿,詛咒發誓:“我必誅殺此獠!”

沙英娶歌耶為妻後,越發變本加厲地尋歡作樂,疏於政事。為討美女歡心,在荒月城西方的斯木湖畔建造別墅“落夕宮”,耗費巨大,五年方小成。

不等完工,沙英即帶歌耶住進去,將荒月城丟在一邊。日常公務,全在落夕宮辦理。

一天深夜,前妻的哥哥帶人馬突襲,沙英猝不及防,慌亂中攜歌耶逃到塔樓上。有侍衛逃回荒月城求救,軍隊、行會和大家族們虛與委蛇,拖延不肯出兵。幾年來沙英倒行逆施,把所有勢力得罪光了,前大舅子的行動早已得到各方默許。

困守高塔數日,援軍不至,沙英心知眾叛親離。他頹然道,完了,完了,一生的基業就此了結。又對歌耶道歉,對不住,我害了你。

歌耶奇怪地大笑,目露瘋狂:“不,是我害了你。你還記得戈群惠嗎?”

沙英莫名其妙,對這個名字完全沒印象。

“戈群惠是楚江國酒商,你偶然嚐到戈氏米酒稱好,命管家訂購。戈群惠辛辛苦苦從楚江國親自送來,因路途遙遠保管不善,酒變質發酸。你不分青紅皂白,汙衊他是騙子,讓士兵行鞭刑。戈群惠體弱,當晚便死了。我姓戈,戈群惠是我的父親。”

沙英震驚當場,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仔細回想,自相識以來所行的不當政務大半為歌耶蠱惑,與親友疏遠交惡,也因受其挑撥。歌耶力主修建落夕宮,靡費巨資,不得不加貿易稅,從而得罪了荒月城的根基——商人。

沙英又是憤怒又是不解,問道:“我們朝夕相處,你有無數次機會殺我,為何等到今日?”

“趁睡夢中一刀宰了你容易,可你不會有絲毫痛苦。我不僅要取你性命,還要你喪失一切,親友、財富、地位全離你而去,我要你清醒著體味痛苦,在絕望中死!你出身貧寒小吏之家,歷經磨難才成為萬人之上的城主,這是你一生最大的成就。你奪走了我的摯愛,我須奪走你最珍愛的東西,方才稱心。”

沙英默然半晌,突然出手打暈歌耶,吩咐貼身侍衛帶她逃走。在塔樓下有一條密道,通往斯木湖邊。

翌日清晨,沙英縱火焚燒塔樓,自盡身亡。

侍衛奉命捆住歌耶的手腳,將其一直送至楚江國境內,才釋放。臨分手前,侍衛說,主人讓我轉告你一句話,他前半生的最愛是荒月城,後半生的最愛是一個女人,名字叫歌耶。

歌耶聽罷面色慘然,面朝西方久久不語,忽地拔下束髮的尖簪,刺入自己的咽喉。

侍衛嗟嘆不已,又帶著歌耶的屍身返回荒月城,欲與主人合葬。新城主聞訊,為收買人心,在落夕宮西北側建造一座陵墓,給兩人舉行葬禮。

隨著時間變遷,沙英的荒唐舉措漸漸被淡忘,這段故事中的悽美愛情則流傳下來,使人感傷。再加上落夕宮建築本身輝煌美麗,實乃難得一見的景緻,但凡經過荒月城的旅客,必前往瞻仰。而青年情侶更是當作愛情聖地,在那地方緬懷故人,珍惜眼前人。

因遊客眾多,落夕宮的周圍跟著繁榮起來,演化成數千人居住的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