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計劃，需要我們怎麼做？”齊思退問。
女媧未直接作答，露出怡然自得的笑意，並帶著少許神秘。
“這一千多年中我非是完全無為，曾做過一些小實驗，取得成果。此刻，成果就擺在這間屋子裡。”
有了方才的明鑑，當歸和齊思退猜到女媧所指，扭頭向蘇離望去。
“你們看出來了，蘇離就是我的小小實驗。我選取地球先遣隊中某位科學家的基因，製造出一個軀殼，然後輸入真理運算者的規則，以及海量資料。它具有人類的肉體，底層思維則等同於真理運算者。然後，我將底層意識封閉起來，設定啟用開關——當系統閾值超出極限時，底層意識開啟，它將醒悟自己的身份。我把它傳送至峨嵋山，放在歸雲真人日常散步的路徑上。歸雲撿到，給它起名為蘇離。”
女媧講完後，書房中鴉雀無聲。蘇離安坐著，目光垂下，面色蒼白而木然。
當歸看在眼裡，一陣心痛，生出衝動想過去抱住她給予安慰，費了好大勁才忍住。
齊思退恍然道：“女媧教專門收集過蘇離的情報，我研讀後，總覺著裡面有一些難以解索解的違和，原來不是人類。”
當歸聞言惱火，厲聲喝斥：“胡說八道，蘇離她就是人類！你懂個屁！”
齊思退聳了聳肩，不予爭論。
蘇離抬起頭，對當歸微笑：“沒事，我很好，我知道自己是誰。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與眾不同，是在峨嵋山地下基地那次冒險。其後，我常產生錯亂的思緒，內心中困惑焦慮。直到荒月城大爆炸，我被震昏後醒來，女媧預先置入的資料全部浮上表面，真相大白。在千碧林的十五年裡，我閉關靜思，想了很多很多。我想我不算完全的人類，也不算完全的真理運算者，但這不重要，宇宙中有無數的生命形式，每一種都有它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很抱歉，因為這些事尚未最終確認，所以來崑崙山之前沒告訴你。”
當歸冷靜下來，為自己的失態而懊惱，即便蘇離不是人類又如何？他凝視佳人，柔聲說道：“沒關係，等事情安定後再慢慢說，我們有很長的時間。”
真有很長的時間麼？蘇離心中苦笑。
女媧解釋實驗的來龍去脈：“經過數萬年的觀測，我發現地球人社會的隨機因子波動很大，超出大多數智慧種族。因此懷疑，地球人的基因有某些特異表達，也許這就是進化的關鍵。於是設計蘇離的實驗，將人類和真理運算者結為一體，尋找突破點。現在看來，實驗大有收穫，人類和真理運算者的兩種屬性在蘇離身上和諧融合，一個全新的生命型別誕生。”
把智慧生命當成實驗物隨意擺佈，是對自由意志的侵犯，很難容忍；可如果不做實驗，就壓根兒不會有蘇離。當歸不知該感謝女媧，還是生氣。
“而且，蘇離正可應對眼下的危機。本來只想做一個進化實驗，卻歪打正著解決機器蟲群的侵襲，我有點兒相信天意了，或許中州和地球註定是不平凡的源起，將為宇宙帶來深遠的影響。”女媧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當歸連忙追問：“你要讓蘇離抵擋機器蟲群？機器蟲群到底是什麼東西，危險嗎？”
“機器蟲群是一大片攜帶計算單元的半矽半金屬微塵雲，採用分散式控制系統，沒有中樞，或者說每一粒微塵都是中樞。微塵個體透過暗能量網路互相傳遞信息，集體計算和決策。其優點是接近於不死之身，大多數武器對微塵雲就像大炮打蚊子，無著力之處。退一步說，即使損毀一部分，剩餘的微塵照常行使功能，不受影響，因為它們是分散式控制。”
齊思退問道：“微塵總數有多少？”
“不一定，機器蟲群出動的規模根據需要。正在靠近中州星的機器蟲群相當於亞述大沙漠所有沙子的八百萬倍。”
齊思退啞然，這真是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微塵什麼都不用做單單從天上掉下來便足以掩埋整個中州世界。
當歸愈加憂慮，質疑道：“人力焉能抗衡這龐然大物，你莫使蘇離白白犯險。”
女媧盯著當歸，似笑非笑：“你就這麼喜歡她？”
當歸噎了一下，隨即大方回應：“對，我不許任何人任何事傷害蘇離。”
“呵呵，你不必心焦，我還沒說完。很多事情是雙刃劍，長處和短處乃一體兩面。不妨猜猜看，機器蟲群的致命缺陷是什麼？”
當歸和齊思退努力思考，匆忙間難得出答案。
蘇離明白女媧的意思：“分散式控制是機器蟲群之長，亦其短。只消切斷微塵之間的聯絡，它們便和尋常的塵埃無異，失去自主飄零於太空，永遠來不到中州。”
“正是如此，微塵的體積非常小，不能承載過於複雜的計算，通訊方式單一。它們的聯絡訊號是暗能量脈衝，並附加一段密碼，以防外界干擾。在巨蟹座星雲會戰中，星際聯盟曾破解密碼，擊潰機器蟲群。那次機器蟲群的數量是這次前來中州星的一千萬倍。”
亞述大沙漠的全部沙粒乘八百萬再乘一千萬，當歸和齊思退感到自己的腦子不夠使喚，算不清這是多大的數字。由此推論，中州之外的世界是何等遼闊。
“那麼你的計劃是，等機器蟲群抵達中州星上空，由蘇離破解密碼，然後用暗能量衍射陣列傳送幹擾信號？來得及嗎？”當歸認為有點兒懸，機器蟲群在太空中航行，速度肯定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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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暗能量衍射陣列，蘇離一個人足夠。她直接進入微塵雲，瓦解蟲群。”
“直接進入？這哪成，機器蟲群宛如幾千萬個大海加在一起，蘇離小小一個人管啥用？再說，她怎能穿過永恆絕壁飛入太空？”
“不是蘇離的軀體前往，是她的意識滲入機器蟲群的通訊系統。在真理運算者的體系中，機器蟲群為最低階，蘇離的規則來自於我，比那些小蟲子高太多。根本不需要破解密碼，她可直接下令蟲群解散。”
當歸仍然感覺不對勁，女媧的話中破綻甚多，“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親自處理蟲群？若蘇離勝任，對你來說更是小菜一碟。”
女媧沉默少頃，回答道：“其實我們要對付的主要敵人不是機器蟲群，是真理之眼。有一個真理之眼隨蟲群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