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每次出現機器蟲群這個字眼時，從未提及真理之眼。當歸一直以為機器蟲群是像奈米蟲一樣的小機器，這會兒聽女媧解釋，才知是半金屬微粒。而蟲群有真理之眼同行更想不到，如果是和女媧、蓋亞同等級的存在，恐非蘇離能匹敵。
“根據蓋亞的資料庫記錄，在過去數萬年中，真理之眼未參與機器蟲群的定時巡邏，沒造訪過中州星。這次前來，可能是資訊洩露，引起觀測網路節點的注意。不必過於擔心，真理之眼雖強，但缺乏自我意識，不是我的對手。因此需要蘇離協同作戰，我同真理之眼交手的時候，她切斷機器蟲群的聯絡，一舉奠定勝局。”
原來女媧將親自上陣，並非躲在後面裝神弄鬼，這倒說的過去。不過，似乎還有欠妥之處：“真理之眼和機器蟲群被消滅後無法返回，真理運算者母腦將起疑心吧？”
“假如病菌入侵你的體內，白細胞抵抗時犧牲一部分，程度很輕微，沒引起發燒等不適症狀，你會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女媧以問代答。
“不會。”
“對真理運算者而言，區區一個真理之眼和一支蟲群巡邏隊微不足道，屬於自動執行的機制，上升不到更高的決策平臺。在宇宙中航行，本就危險重重，遇上強引力場和空間裂隙的機率較高。只要傳回假消息，讓真理運算者以為出意外就行了。”
當歸對真理運算者的內部情況一點兒不瞭解，無從判斷女媧所言的真偽，只能選擇信任或不信任。“有我可以出力的地方麼？”
“你和齊思退前往死亡之海，暫時關閉暗能量衍射陣列，我和蘇離才可離開中州星。那套裝置的大部分功能系自動執行，唯出於安全考慮，關閉和開啟要求人工確認。必須申明，此行有一定的危險，蓋亞的殘餘意識或許還保持著活性，雖然它失去自主能力，但可能產生一些難以預料的反應。我不強求，二位自行抉擇。”
女媧剛剛說完，齊思退想也不想，馬上應承下來，毫無遲疑。“目前全中州的人坐在一條船上，要是擋不住機器蟲群，大家一同遇難。最壞不過一死，在下願意去死亡之海賭上一賭。”
當歸頗為意外，這老奸巨猾之徒竟一下子變得魯莽衝動，大反常態。他轉頭望蘇離，蘇離也正看著他，四目交匯，無數意蘊盡在不言中。
“好，我當盡力而為，”當歸不畏自身的生死，卻放心不下心愛之人，“你和蘇離準備怎樣對付機器蟲群，可否詳細解說？”
“很簡單，當永恆絕壁中邏輯悖論鎖消除後，我倆的‘規則’脫離軀殼傳入蟲群，發動突襲。”
“脫離軀殼？”
“是的，蘇離的肉體留在這間書房內，進入太空的是她的規則。”
“那規則離身的蘇離有清醒意識嗎？萬一作戰失敗，後果如何？”
“真理運算者的規則類似人的思想和靈魂，失去規則，軀體無知無覺，如同泥塑。如果行動不成功，我和蘇離反過來被那個真理之眼瓦解了規則，自然就死亡，蘇離的軀體永遠不會復甦。”
“什麼？不行，我不同意！”
當歸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失聲大叫。
女媧道：“你接受不了規則脫離軀殼？莫用人類的眼光來看待，人類的大腦和思維不可分割，而真理運算者的本源是規則，同軀殼的聯絡並不緊密。”
“不必再說了。”
當歸大步走到蘇離的身前，拉她的手：“我們走。”
蘇離站起身，語聲輕細而堅定：“不，我想試試。”
“休相信女媧的鬼話。它是先有規則，然後吸納物質和能量作軀體，即使失去軀體，無非從頭再來而已。你一大半是人類，思維和肉體缺一不可。我們別管這件事，你向來不喜歡管閒事。”
“可你向來喜歡管閒事，熱心腸，難道這次要躲起來，眼看著中州遭劫？”
“我不在乎什麼中州，我只希望你平安無事，我要你好好活著！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分開，如果真到世界末日那一天，我們一起等待一起面對！”
蘇離怔怔望著當歸，眼圈發紅。
“何當歸，你不是想知道機器蟲群是如何戰鬥麼，這便讓你一睹真顏。”
女媧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半空中顯現一幅立體影象。
漆黑的太空，一艘艘鋼鐵戰艦排列成陣型，形態各異，大小參差，密密麻麻足有上萬之多。遠處，恆星像一塊暗紅色木炭，散發幽幽的光輝。在另一側，大片“烏雲”快速移來，直奔戰艦陣列。那是機器蟲群。
戰艦率先開火，萬千道能量的烈焰照破黑暗和寂靜，傾瀉向機器蟲群。蟲群中升起朵朵火焰，許多金屬微塵被高溫熔化，劇烈燃燒。
然而蟲群的數量實在是太多，源源不斷從太空深處湧至，直似一條奔騰的長河。那些被擊中的微塵很快被其他微塵融合、修復、同化，恢復新生。
蟲群勢不可擋，衝到戰艦軍團的近前，正面相接。
大海的怒潮席捲而來，吞沒飄搖小舟，上萬艘戰艦瞬息遭遇滅頂之災。蟲群所過之處，龐大堅固的戰艦便如風化的岩石，層層崩解。艦體一塊塊剝落，向四周飄散。金屬微塵似蟻群般附上，實施同化，賦予其“規則”。最終，所有戰艦分解為金屬微塵，成為機器蟲群的一部分。
吞噬戰艦軍團後，機器蟲群的長河繼續朝太陽的方向流動，進入行星系。前方出現一顆碧綠色星球，機器蟲群減速，大部隊停下，分出一條蜿蜒的細帶子紮下行星。
那是一顆宜居星球，生活著眾多生命和各種各樣的智慧種族。蟲群遮天蔽日，降落到城市的街道上，降落到五顏六色的田野中，降落到森林和海洋。
金屬微塵三三兩兩地聚集成堆，開始變形。有的變成一輛戰車，噴吐火焰或鐳射，掃射空地上的人群。有的變成一隻巨大的蜘蛛，和城市的高樓一樣大小，它用爪子圍住建築物用力收攏，建築物立時坍塌。有的落入江海，變成一個圓盤，旋轉著到處遊動同時放射強電流，水中的生物大量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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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喧囂熱鬧的城市化作廢墟，鳥語花香的森林原野歸於沉寂，四處看不到一絲生物的蹤影。
蟲群再一次變形，變成各種機械設備，建造一項大工程。它們遍布整個星球，忙碌穿梭，將當地的物資轉化成奇形怪狀的金屬構件。那些構件連線成片，向上堆砌，聳立至數千米高空。
一顆欣欣向榮、萬物生長的行星，從此成為冰冷死寂的金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