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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薇爾丹蒂

冷風呼嘯,空氣裡好像帶著刀子,要把拂過的一切撕成碎片,唯有偌大宏偉的崖壁堅若生鐵,巋然不動。

這裡是疾風之壁,這道天塹硬生生將尼福爾海姆和冥界·赫爾海姆分割。牆內即是生,牆外即是死,如此鮮明簡易的規則,所以它也被人稱為生與死的分割線,在這裡你與死亡只有一牆之隔。

薇爾丹蒂(Verthandi)的披風被吹得獵獵作響,胯下的駿馬呼出一口白氣,鐵蹄翻裂泥土。

她立於壁上,立於眾人的最前方,用銳利的眼神掃視壁下的黑暗。

“海拉的亡者大軍進軍神速,再過半天她就要兵臨城下了,元帥。”

“我看見了,沉住氣,赫瑞伽。”回答得簡短有力,她習慣用傲人的背影告訴士兵不用害怕。

薇爾丹蒂挽弓搭箭,被拉滿的弦發出即將斷裂的響聲,接著咻得一聲,燃燒的羽箭射向天際,火光留下一道長長的尾巴,劃破沉重的夜幕。

壁下濃墨般的黑暗中泛起了一點幽藍……不,那是一雙幽藍色的眼睛,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在黑夜裡閃動。那雙眼睛絲毫沒有生氣,只是跟隨空中的飛火移動瞳孔,慢慢地看著火光消失在疾風之中。

驀然,第二雙,第三雙,像是傳染一樣,壁下亮起一大片觸目驚心的幽藍,無邊無際,無法估量究竟有多少死者在凝視著疾風之壁上的生者。所有的士兵都覺得自己像是站在海崖上,因為只有波光粼粼的大海才能如此廣闊無垠。

赫瑞伽咽了口唾沫,作為一個男人他不願意在女人的面前表現的那麼儒弱,尤其是在這麼一個英姿勃發,朝氣動人的女性面前。但那無可抵擋、無法控制,是生者對於死亡最原始的恐懼,求生的本能正在告訴自己趕快離開這裡,離死亡的本體越遠越好。

敵人百倍於我軍,軍心將大亂……

“赫瑞伽,我們有多少人?”薇爾丹蒂突然發問,她的目光堅定的像根釘子一樣死死地扎在了漆黑一片的遠方。

“呃……十萬人,元帥,是從米德加爾特新調來的人手,可能會有些不適應這裡的作戰……”

“啊,太好了,十萬勇士!”她回身看著這嚴陣以待的十萬大軍:“人類,巨人,精靈和侏儒你們都曾與之對壘,但你們恐怕還未曾見過真正的劫難。”

薇爾丹蒂指向壁下的死者:“海姆冥界是所有生者的終點,死者會不斷累積,徘徊而不滅。所以你們可能會在它們之中見到自己逝去的妻子、孩子、父母或者祖先。”

士兵們騷動一片,透過頭盔護面的縫隙互相對視,與同伴分享自己的驚恐,他們即將要和自己逝去的親友搏殺。

“你們怕了嗎?”薇爾丹蒂揚起不屑的笑容:“先生們,如果你們對過去仍有眷戀,那不妨放下武器排隊跳下懸崖與你們過去的親友團聚豈不是很好?雖然到那個時候你們已經忘卻了自己,只是一具屍體!”

騷動漸漸安靜下來,士兵們開始明白惶恐是無用的。

“怎麼了?怎麼突然安靜下來了?如果你們以為與故人作戰是唯一的困難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們,那片世界的死者比這世上的生者還要多!多上十倍有餘!我們這十萬人在它們面前連零頭都算不上!宛如塵埃!”

薇爾丹蒂咆哮、吶喊,紅髮在風中煽動,雪白的肌膚泛著粉紅,全副武裝的鎧甲包裹著窈窕有致的軀體,炯炯有神的眼眸散發著逼人的英氣。

所有人在那一刻彷彿看見了真正的女武神,她咆哮著對所有人訴說這個世界的崎嶇嚴峻,卻一邊把劍從鞘中抽出,那一刻天光破雲,在烏雲的縫隙中月光飛瀑而下籠罩著她,這光芒就如同寶劍跟隨她一起出鞘,流溢在鋒銳的劍身上綻放出萬丈華光。

胯下的駿馬人立而起,啼聲嘶鳴,寶劍揮破長空,薇爾丹蒂用響徹天地的聲音問道:“告訴我你們害怕嗎!!”

人都有血性,何況是苦寒之地的禁軍,他們不約而同地用響亮百倍的聲音嘶吼:“何懼之有!!”

“劍已經在篋中顫動,隨我出鞘!讓我見證你們的勇氣!”

頓時響起了一片刀劍鏗鳴之聲,寶劍們交相輝映,彼此反射著寒光,正如勇士們一顆顆熠熠生輝的心。

“各就各位,準備迎敵!!”

“舉火!”赫瑞伽作為副官需要傳遞元帥的軍令:“準備戰鬥器械!!”

疾風之壁上頓時火光衝天,照亮了半邊的夜幕。士兵們並排在崖邊佈陣,用血肉,盔甲和火光構起了一道城牆。

“弓箭手準備完畢!”

“強弩手準備完畢!”

“火炮手準備完畢!”

“落石、滾木、拋石器準備完畢!”

“咒術師準備完畢!”

“重甲騎兵準備完畢!”

赫瑞伽轉身向薇爾丹蒂行了個軍禮:“報告元帥!永恆之槍騎士團·新兵團全軍準備完畢!”

“很好。”薇爾丹蒂滿意地點點頭:“這將是你們在命運之矛騎士團的首戰!疾風之壁的中部陣地一直是由第二集團軍佈防,但他們已經全體陣亡了,輸給了【死神·海拉(Hela)】……繼承他們的意志!守住生者的領土!我作為命運之矛的最高統帥將親自指揮你們,這一戰的洗禮之後你們就是新的第二集團軍!你們當中最優秀的戰士我將進諫光明王為他受封邊境伯,躋身貴族之列,世襲罔替!”

士兵們士氣高漲,貴族的頭銜便意味著地位,月供和封地,以及無上的榮光,不知多少沒有貴族血統的平民想要登門入室。

“亡者們開始往上爬了,它們已經準備攻城!”赫瑞伽作為副官及時彙報了最新的戰況。

它們硬生生地用手指扒住岩石用極快的速度往上爬,那種行動方式就像是某種蟲類,從上往下看會感覺一雙雙擇人而噬的幽藍眼睛在飛快的逼近。

“疾風之壁有四千米高,它們沒有那麼快爬上來。”薇爾丹蒂與亡者已經對陣很多次了,她對亡者的行動方式簡直瞭如指掌:“所有指揮官都聽著,三百米以內命令火炮手轟擊,兩百米以內就放落石滾木!”

“遵命!”

她回過頭下令道:“投石車!調整位置,準備!”

所有投石車都挪到了崖邊,以追求更高更遠的射程,操縱投石車的士兵隨時準備砍斷縛繩。

“弓箭手!羽箭上弦,準備!”

弓箭手漸次站成三排,點燃箭頭,將弓拉滿,蓄勢待發。

“咒術師,喚風!”

“【流動之氣化為風,旋轉升騰,輕盈不滅,無形而有力,無色而鋒銳,無慾而清澈,無心而不息!】“所有咒術師齊聲詠誦:“【敕令·御風者】!”

沙土塵埃一點點飛揚起來,漸漸的颳起了強烈的西風,甚至讓人站不穩腳跟,幾百人的咒力合併在一起簡直就是天災。薇爾丹蒂劍指長空:“目標,地面上的所有亡者!投石車,放!!”

士兵們立刻砍斷縛繩,沒有了縛繩的束縛,投石車紛紛將數目龐大的石丸彈了出去。因為大風的緣故石丸的射程超乎想象的遠,落入亡者群裡像是濺起了水花,所有石丸都因為猛烈落地而碎裂,裡面的燃油濺得滿地都是。

“就是現在,弓箭手放箭!”

頓時響起了連綿不絕的絃聲,密集得嚇人的箭雨乘著大風飛翔,宛若天火流星降世,射殺了成片的亡者,並且點燃了地上的燃油,火舌迅速的在亡者之間蔓延,藉助風勢演變成了滔天大火。

無數的亡者在烈焰中哀嚎,那聲音就像是破了洞的風箱,無數的聲音重合在一起,聽起來空洞嘶啞而又抑揚頓挫;人形在一片炙熱中漸漸扭曲碎裂,恐怖抽象震撼無比,那場景就像是愛德華·蒙克的《吶喊》……

“這把火放的太好了!亡靈對於火和光是最沒有抗性的!”赫瑞伽激動地揮拳,他很興奮,這是他頭一次經歷這麼大的陣仗:“這堵火牆可以阻斷它們的後援,分而殲之,大大提高勝算!“

但薇爾丹蒂的臉色很凝重,火光撩起額前的細絲,皺著黛眉:“不,戰鬥才剛剛開始,這僅僅只是遠端壓制,待到真正短兵相接的時候這場戰鬥才能見分曉。”

“這……我們扼據天險,佔盡天時,還存在和它們面對面廝殺的可能性嗎?”赫瑞伽有些半信半疑。

“我也不希望有那一刻,但我們不得不料想所有的可能,做盡萬全的準備。”

是的,火焰無法燃燒太久,只能用燃油一次次引燃,箭矢不可能一直不見底,燃油也不可能永遠燒不完。唯一的問題就是在物資耗盡之前是否能夠殲滅亡者,那無法估算、無窮無盡的數量……

薇爾丹蒂看著赫瑞伽,滿是關懷:“記住,我受你父母所託,如果真的到了那種時候你就趕快退回要塞,如果要塞也守不住了你就逃往赫瓦格密爾。“

“元帥!你在說什麼?!我作為你的副官怎麼可以率先臨陣脫逃!”

“別人也就算了,可你父母特意把你託付給了我,你死了我沒法和你父母交代,我討厭欠別人東西。”

“可是……元帥……“

“不必再說了。”薇爾丹蒂抬手打斷了赫瑞伽:“要跟我談勇氣和忠誠的話,就等你斷奶了再說,起碼脫離了父母你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赫瑞伽默默地看著薇爾丹蒂,心裡滿是無力。他當初拜託父母把自己調到她的身邊就是仰慕這位軍神的英姿,但是自己在她心裡好像不堪重用,連和她一起陣亡的資格都沒有……真讓人備受打擊。

“報告元帥!亡者大軍還有五百米即將到達崖頂!”

“投石車後撤!火炮手固定火炮,調整角度!”

所有火炮手把守城近距離火炮固定在崖邊,調整好角度,炮口直勾勾的對著亡者大軍。

薇爾丹蒂策馬驅前,四處巡遊安撫軍心:“都穩住了,這種特製短程大炮專門用來打擊崖壁上的亡者,有效射程只有三百米,等它們進入射程之後再發射。“

火炮手們都在靜靜的等待時機,他們死死地盯著崖壁上的亡者。

“穩住!”

但崖壁上的亡者也在死死地盯著他們,同時還在爭先恐後的往上爬;他們冰冷的臉上雖然毫無表情,但它們對靈魂的狂熱情緒已經超於言表,它們渴求生者的靈魂補全自己殘缺不堪的軀魄。

士兵們看著它們張大的嘴,握著火炬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不要臣服於恐懼!戰士心中的那把劍可以斬開一切黑暗!”薇爾丹蒂的吶喊就像一顆定心丸一樣,所有人的意志都不再渙散:“直視它!直視那恐懼!第一縱隊,開炮!!“

隨著第一聲的炮響,然後接連不斷,崖壁上飛沙走石,猛烈的炮火綻開澎湃的閃光,大批的亡者就像是灰塵一般掉落。

但即使是這樣,硝煙散去之後仍有源源不斷的亡者向上攀爬,它們對於鮮活的生命絲毫不減興趣。

“第一縱隊裝填炮彈,第二縱隊,開炮!“

又是一連串的轟炸,每個士兵的腳下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疾風之壁的顫動。

“仍有殘敵……不過數量不多了!”一位指揮官報告道:“如果進行輪番轟炸的話或許會見效!”

“呼……希望我們的彈藥能撐到那個時候。第一縱隊!開始第三輪炮擊!後勤隊準備好落石和滾木!”

薇爾丹蒂心裡很清楚,光靠這些火力還不足夠,如果站在懸崖下往上看的話,就會看到四千米高的崖壁上密密麻麻都是亡者,而他們能夠殲滅的不過是三百米以內的亡者。如果亡者不計傷亡強行推進的話,那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擋那龐大的數量,畢竟亡者的最大優勢就是數量,而在戰爭中數量幾乎是不可逆轉的優勢。

“點燃落石!把燃油拿過來沿著崖壁潑下去!”

岩石的外層綁上了茅草,遇火既燃,士兵們把燃燒的滾石推落懸崖,橫落的滾石一直滾落到崖底,碾碎了沿途的所有血肉,留下了身後燃燒的火焰。

赫瑞伽松了口氣:“總算是擊退它們了,這招效果顯著,我們可以支撐好一陣,說不定能撐到赫瓦格密爾的下一批物資和援兵到來,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拖入持久戰了!“

“但是總有稜角給它們躲避,總有火焰照耀不到的黑暗,這招不能一勞永逸。”薇爾丹蒂沒有赫瑞伽那麼樂觀:“而且滾石和茅草就跟箭矢和燃油一樣,都是有限的物資。我接下來的話你不要告訴別人,其實我們所有的手段最多還能再用十次……十次之後,不管是燃油滾石還是箭矢就都見底了。“

“不會吧!疾風之壁號稱生死的分割線,是人類最堅固的陣地,這裡的物資應該是所有要塞裡最豐富的才對啊。”

“但是前任第二集團軍的戰敗使我們損失了大量的物資,實際上我們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所以我才會讓你先行撤離。換而言之,這場戰鬥絕對不能久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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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突然一片騷亂,有些經驗的指揮官立刻向薇爾丹蒂彙報:“元帥!魘鳥出現了!”

遠處燒紅的天空中,飛翔著一群怪鳥,它們就像是一堆人類屍體融合在一起然後活了過來;頭顱、手臂、軀幹,像是橡皮泥一樣盤根交錯組成了它的各個部位,它不斷地揮舞翅膀,同時血肉還不停地從它的翅膀上掉下來,恐怕沒有任何一種生物像魘鳥這樣……令人作嘔。

“沒什麼好慌的,那些傢伙外強中乾!目標魘鳥,強弩手準備!“薇爾丹蒂高舉右手示意強弩手上弦。

巨大的強弩已經鎖定了飛在天上的怪物,弓臂有三米多長,弓弦是用巨獸的筋骨製成,與之搭配的弓箭簡直就像一根長矛一樣。這種強弩是攻城用的,一擊可洞穿岩石,用來對付個體目標簡直就是拿大炮轟蚊子。

“放箭!把它們射下來!我可不想讓它們弄髒陣地。“話畢,薇爾丹蒂策馬來到重甲騎兵的佇列前:“騎兵何在?”

“在此。”騎兵統領艾斯奧德的鐵蹄向前一步走出了佇列,他的甲冑上紋著金邊,橫槍立馬,狀若鬼神:“我名為艾斯奧德·沃瑞爾,騎兵統領,元帥請下令吧。”

薇爾丹蒂點了點頭:“我將和你們一起出擊,你們的任務是穿過屍海,把我護送到海拉的王座下,然後你們立刻撤退,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艾斯奧德回答道:“明白了,我作為士兵不會多過問長官的決定,但是我只有一個請求,這也是全體戰士的請求……”

此刻,所有士兵都抬起頭默默地望著她。

“只希望您能平安歸來,元帥。”

“……”薇爾丹蒂一時無言,這句話她其實聽過很多遍,她總是一馬當先,士兵們也總是這麼叮囑她,但她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們比較好……因為她也根本沒法保證自己的歸來,畢竟有誰能在戰場上說自己百分之百可以活下來呢?

“謝謝你們,不論勝敗如何,我都很榮幸曾經與你們並肩作戰。”薇爾丹蒂眼中的信念越發堅定,她去意已決,望著遠方彷彿射出的羽箭不再復返。

“元帥,亡者再次展開了攻勢,第二批敵人已經爬上來了!”

剛剛清理完的崖壁轉眼間又滿是亡者,它們不知疲倦、疼痛、恐懼和死亡,並且迅捷兇狠,某種意義上來說除開沒有智商這一點,它們可比人類士兵好用多了。

“第二,第三波的衝殺將拉開我方傷亡的序幕,所有人都按照我的命令執行,堅守自己的崗位!現場臨機指揮權將轉交給我的副官赫瑞伽·李斯特,希望諸君能堅持到我凱旋歸來!”

所有人一同吼道:“不辱使命!!!”

“咒術師聽令!”薇爾丹蒂戴上鐵護面,拔出騎士長槍,枕戈待戰:“啟動【咒陣·碎片迴響】!“

碎片迴響是先代咒術師刻在疾風之壁上的秘術陣,經過歷代的修改和革新成為了疾風之壁最強力、也是最後的一道防線。

為首的咒術師們祭出了世代相傳的陣眼,所有人一同詠唱著古老的咒語:“【其外者退避,其內者不存,斷界線分割一切,以致萬物皆為碎片!】“

崖壁上有什麼東西亮了一下,但被多如蟲豸的亡者掩埋,只是默默在亡者的縫隙裡明滅,一閃、一閃……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忽然,疾風之壁就好似在咳嗽,天地間充盈著呼嘯嘶啞的風聲,山嶽巨人開始抖動肩膀,蟲豸般的亡者紛紛墜落。

【秘術陣·碎片迴響】總算露出了真面目,久遠巨大且古樸的紋路,那形狀像是一頭風獸的獸首;整座疾風之壁終於甦醒了,化為了一頭目露兇光的風獸,來犯者膽敢跨越雷池半步,就會以無與倫比的力量將其撕成碎片。

所有空氣都聲嘶力竭的倒流,然後在秘術陣中心迸發出來,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就如同摩西分海,亡者之海硬生生被分成了兩半,火焰的龍捲風席捲了整個戰場。

“我已經讓咒術師們提前在鐵蹄上施放了引力咒,即使是垂直的崖壁我們也可以如履平地。”薇爾丹蒂說著,回頭掃視身後的重甲騎士們。

雖然他們都帶著護面,但薇爾丹蒂仍舊能看出來,有些騎士很老練了,他們的眼神就跟自己一樣堅定不移,放鬆自己的身體做著最後的準備;而有些還是新手,緊緊地握著長槍,雙腿有些用力,胯下的戰馬也被主人的情緒所感染,開始緊張起來,不住的呼著白氣。

大家都是如此鮮活的生命,求生的意志誰都會有,但總需要有人義無反顧的衝向死亡,這樣才會有人因此得救。

這既是命運,而騎兵大概就是為了這命運而生的。所謂騎兵,一生都在衝鋒,只有死亡能令他們停下腳步,或許真正的騎兵本就是向死而生。

“時間差不多了艾斯奧德,這些都是你的老夥計了,還是由你帶領我們衝鋒吧。”

“那就恕我僭越了,元帥。”話畢,艾斯奧德高舉長槍,整隊騎兵都安靜下來。

“隨我————————殺!!!!!”

真是氣勢十足的一吼,艾斯奧德話音未落便衝下了山崖,身後騎士們也吶喊著衝了下去。

一切都來不及思考,生死置之度外,衝鋒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只源於那份熱誠,源於對同伴的信任,源於骨子裡的本能與無畏的信仰,無論前方究竟是什麼都想要衝上去,只想要用自己的極速把對方撞個粉身碎骨,或者在對方的身軀上把自己撞個粉身碎骨。

“前方的一切都是槍尖的塵埃!舉槍,衝殺!!”

所有騎兵都將長槍收在腹下,槍尖直挺挺地對著前方的亡者。

“殺啊啊啊!!!”幾乎聽不清馬蹄聲,哀嚎聲,也聽不清長槍捅進血肉的聲音,只能聽見同伴和自己的喊殺聲,只能看見鮮血在槍尖上飛濺,戰馬將敵人撞得橫飛,鐵蹄踏碎了無數的胸膛和頭骨。

乘著秘術的火焰,一切都勢不可擋,好似一柄絕世的利劍,浸透血液的徵袍愈發鮮豔。

夜空從未如此大亮,恍如白晝。他們突破了生與死的界限,衝向世界的邊緣。

但犧牲總是必不可免,在鐵護面之下,薇爾丹蒂的眼淚不住的流淌。

同伴接二連三的倒下,亡者用巨大的基數消磨著精銳的騎兵,用手臂絆住馬蹄或是用身子活生生的與戰馬對撞;也許人馬一體的騎兵可以衝破幾十人、幾百人、甚至幾千人;

但面對幾萬、幾十萬、幾百萬的亡者,胯下的馬兒唯有發出力竭的嘶鳴,鞍上的騎兵只能與其一起倒下。但不管被如何撕咬,倒下的騎兵們都不擲一聲,只是死死地盯著遠處死神海拉巨大顯眼而又醜惡的王座,目送著同伴們的背影離開。

薇爾丹蒂明白他們為什麼選擇安靜的死去,因為衝鋒之中的騎兵是不容許回頭的,沒有餘地留給死者,生者能做的就是踏著陣亡的同伴繼續衝鋒。

艾斯奧德舉起永恆之槍騎士團的槍旗,下令道:“變換陣列!!第一梯隊與第二梯隊交替!!”

疲憊的第一梯隊和一直在蓄力的第二梯隊開始交替變換速度,內列的第二梯隊取代了原本在外列的第一梯隊的位置,繼續領頭衝鋒。

位置不變的只有兩個人,最前面的艾斯奧德以及緊跟在他身後的薇爾丹蒂,因為艾斯奧德是騎兵統領,不管誰退下來了唯有他是不能退下來的,他一旦也退到內列士氣就會鬆懈,那就全完了。而薇兒丹蒂是這次衝鋒的關鍵,騎兵們絕不能讓首要人物暴露在外列,如果她死了那麼這次的衝鋒都再無意義。

“不要內疚!”艾斯奧德對身後的薇爾丹蒂說道:“倒在衝鋒的路上那是他們的榮耀!此刻的你即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即使所有人都倒下了你也不能倒下,這面昆古尼爾之旗要永遠在戰場上馳騁!”

說著,艾斯奧德將手中的槍旗扔給了薇爾丹蒂:“命運的女神,你即是榮耀!!”

所有的戰馬都在啼鳴,所有的騎士都在高呼:“榮耀與我們同在!!!”

那呼聲讓亡者都下意識的退避,薇爾丹蒂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斷落下,模糊了眼眶。

她解開捆在長槍上的旗幟,不停地揮舞著,隨著每一次的揮舞,永恆之槍·昆古尼爾漸漸的展開它的全貌。

“那是……”赫瑞伽看到了飄揚在戰場上的那面昆古尼爾之旗,它那麼高聳,獨樹一幟,在沖天的烈焰中君臨整個戰場。

“咒術師!不要吝嗇自己的精神力,全功率輸出!把碎片迴響運轉到最大威力!後勤隊,將所有燃油撒入烈風之中!對!所有的!一滴都不許剩!弓箭手!點燃火羽,準備放箭!!”赫瑞伽嘶喊著下令,大吼道:“此後再無守城戰,無需保留,成敗皆在此一舉!讓我們縱情廝殺!!”

力竭的火龍又復甦了,宛如天威,極速的勁風撕裂亡者的陣營;十倍於前的火羽與漫天的燃油一起翻飛,引爆了空氣,焚燒著整個天地;無邊無盡的亡者之海,幽藍的眼睛再難以靠近身處火龍腹中的騎兵,他們馳騁在烈風的中心,裹挾著天神之力前進,一往而無前。

薇爾丹蒂單手執韁繩,身體挺得就如她的靈魂一般筆直,右手高揚起昆古尼爾之旗,所有騎兵的眼中只有那面旗幟,在他們的眼中那面旗幟甚至將天空都化作了兩片瑰麗。

看似無邊無際的亡者之海被這區區一萬人的騎兵跨越了,即使到達海拉的御前之時他們已經形單影隻,許多的同伴消散在了風中,但他們仍然橫衝直撞,無所畏懼。

“去吧!”這是艾斯奧德倒下之前喊出的最後一句話:“死死地釘住勝利!”

乘著風,乘著火焰,昆古尼爾之旗獵獵作響,薇爾丹蒂的紅髮在風中飛揚,烈火和疾風勾勒出美好英偉的身姿,她用無可置疑的英雄氣概睥睨一世,天地間獨她一人高唱著屬於黎明的讚歌:“【無畏的勇士們!就如同昆古尼爾(Gungnir)命中註定將刺進敵人的心臟,我將許諾你們永恆勝利的誓約!】”

沒有亡者再敢於阻擋她,也沒有幽藍的眼睛敢於與她對視,所有醜惡卑微的鼠輩都潰散流亡,薇爾丹蒂單人單騎,躍上死神海拉那高聳的王座,沿著階梯一路馳騁。

“啊……我讚許你的勇敢,”死神海拉看著入侵者慵懶地笑了笑,她坐在階梯盡頭的高聳王座上,一半的身體如同女神一樣美麗,但另一半卻腐爛猙獰,頭角崢嶸,她突然轉笑為怒,大吼道:“但我嘲笑你的無知和渺小!這世界上生者不過冰山一角,海面之下的冰山必將反攻那生者的陣地!”

薇爾丹蒂胯下的駿馬縱身一躍,紅發因為滯空而散落,呈現宛如花朵或是彩霞一般的美感,她在越過海拉頭頂的那一刻,騎士長槍勃然而發,凌空一刺直指海拉的王冠,她反斥道:“縱然如此,你依舊難逃這貫穿死亡的永恆之槍!“

勇者與惡魔的交鋒,那一刻那麼美,足可在吟遊詩人之間永恆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