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肉慾，無法自拔，不知分寸。
一切都顯得很焦灼。
男人和女人，農民和莊稼，戰士和步槍，商人和袁大頭。
一切，都在為一件可以預見但還未到來的事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往那個深不見底的大洞裡不斷投入無法預計的代價，且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劉小良和捕頭王最近經常在一起扎馬步，他們發現對方在和自己做相同的事，又想到對方和自己差不多幹了差不多的事……於是瞭然了。
【你也不咋地，還醫術世家呢。】
【彼此彼此，還年輕氣盛呢。】
前大夫表示：兩個弱雞，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哪像自己當年……
前大夫突然才意識到，自己當年也不咋地，不然怎麼會只有捕頭王一個兒子呢？而且妻子去世後怎麼會沒有續絃呢？
荒船藍子本來想湊熱鬧，也去扎馬步。她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心思，反正和劉小良是已經真的如膠似漆了。
結果被劉小良攆開了。
“本來就是羅圈腿還扎馬步，以後腿粗了怎麼辦。女孩子家家的，想怎樣啊。”他是這麼說的。
區區半個月不到，劉小良突然就變得極為“成熟”，一些原本他聽都聽不懂的葷話現在張口就來。
或許是真的長大了，天天扎馬步舉石鎖的，身板愈發寬厚起來。上衣一脫，肌肉隆起，又因為畢竟過的清苦日子，體脂率不高，線條極為明顯。
只是背上的燒傷不僅留了疤，現在還有一道一道的撓傷……
每每看見這個，劉小良他嫂子，捕頭王他媳婦，一個很“磊落”的婦人，就會朝荒船藍子擠眉弄眼。
劉小良打不過她。
廖家小姐手上是有真本事的，柔柔弱弱地兩巴掌下來，劉小良馬上原形畢露，野路子的底細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渾身上下都是破綻。
“民間武術和軍中技法，到底殊勝殊劣？”劉小良扎著馬步問捕頭王。
“哼，小樣，扎著馬步連話都說不利索。”捕頭王輕蔑一笑。
劉小良在維持自己的呼吸節奏，所以只能這樣抑揚頓挫地說話。不然胸腹中的那股氣一洩，渾身都軟了，想再提氣得歇好一刻鍾。
“民夫，鬥兇逞能；軍士，攻城拔寨，哪有可比之處？”捕頭王說。
“你，不也是民夫，嗎。”
“我上戰場的話，還會拿盾牌的。”
軍中常見的武器，一是長槍，二是大刀。
這些就是普通走卒的標配了。
而裝備了盾牌這種功能性裝備的，通常都是精銳，多用於打破僵局，衝擊缺口。
……
“唉……”兩人一齊洩了氣，收工。
現在有槍，有炮，有火藥。
“日本人打過來的話，我們真的能守住車城嗎？”劉小良開始舉石鎖。
捕頭王玩的花樣就很多了，他先用腳背勾了一個石鎖伸直了，和軀幹垂直九十度。然後扭動腰胯轉動腳，再徐徐抬腿，一直到把石鎖用腳底板盯著高過頭頂。
此時，他的兩條腿劈得筆直筆直的。
“砰！”石鎖落地，捕頭王收腳，然後換一條腿再來一次。
“有種的勾我手上這個啊！”劉小良向捕頭王展示手上的三十斤。
捕頭王不受這挑釁。
“你以前可從來不關心這個問題的，城能守就守嘛，不能守就退到長鳴雲山裡去嘛。咱們花了那麼大價錢把長鳴雲山改造了，難道是用來做擺設的不成。”
“我瘦了五斤……”劉小良委屈地捏扯自己的肚皮。“我以前可是有肚子的！等以後到了長鳴雲山裡，我還不知道要瘦成什麼樣！”
捕頭王斜眼之：“怪誰。”
最近車城吃得不是很好，況文虎那邊雖然把野豬和家豬雜交的事已經成了，但那肉出來都是瘦肉，沒油水！
沒有肥肉熬油，吃慣了豬油的牲口們紛紛表示，嘴裡都淡出鳥來了！
“確實想得太簡單了。”廖家小姐在一邊接茬。
“守城，可不是僅僅只要保證生存條件就好了。健康程度，尤其是士兵的健康狀態，其實最應該注意的還是心理方面。”
前大夫好眼光呢，挑的兒媳婦不僅會武功，也上過學館受過教育有潮流思想，還懂醫術呢。
“如果以後真的被圍成孤城的話，在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稍微遇到一點點不順意的事，都可能是爆發的契機。嘯營乃至兵變，都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不是不想做得更好，是條件根本不允許啊。”捕頭王無奈地說。
“所以其實，劉果粱將軍他們也是知道的吧。”
……
“嗯？”劉小良和捕頭王齊齊一愣。
“枯守是件很消極的事，非常容易就會把士兵們的意志消磨掉了。所以時不時的，才總會整點事出來讓大家緊張一下。”
“如今呢，雖然咱們中國有個政府，但其實中國還是處於四分五裂的狀態。而且可以相見的，只要軍閥還在，只要袁帥不死，這個狀態會一直持續下去。”
“所以這個消極的枯守狀態，可能會一直持續很久很久。”
“但相對來說，這就顯得……和平。”
“我們可不稀罕這狗屁和平。”劉小良和捕頭王異口同聲地說。
“但別人稀罕啊。”
“大軍閥、軍統政府、洋人、日本人，都挺喜歡的。所以大家都不冷不熱地僵持著。”
“我在外讀書的時候見得多，所以很清楚這些事，但我回到這裡，尤其是丈人上我孃家提親之後，我發現咱們車城，好像不怎麼一樣啊。”
不要慫，就是剛！這就是據成都的態度。
“我一開始挺想不明白，大家都在明哲保身，都在盡力地維護安穩的時候，咱們車城，為什麼要做這個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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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個異類還沒有被用來殺雞儆猴。
捕頭王和劉小良砸吧砸吧嘴，確實是異類沒錯。
“第一，劉果粱將軍他們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擺明車馬，這給了士兵們巨大的信念支援，讓士兵們有強盛的士氣。”
“第二，透過一系列的事件處理方式，進一步表現出咱們不退讓，不認慫的行事方法，同時不知不覺地把‘不怕打仗’的思想傳播出去，讓士兵們心理上有所準備，時刻處於備戰狀態，不至於懈怠。”
“第三，日本人不是軟柿子任人揉搓，他們也會有所反應。但日本人也會發現，我們更不是軟柿子。他們的主力還沒有抵達中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只能忍。”
“第四，日本人越忍，咱們就越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是貶義詞。”捕頭王說。
……
“別打岔，總之，就是這樣步入了一種良性循環。劉果粱將軍他們透過不斷地小規模摩擦，保持住了將士們的鬥志和戰鬥力，更用不斷的勝利，來鞏固大家的信心。同時，也讓將士們逐漸習慣和日本的戰鬥。”
“這樣一來，等到真正的大戰來臨，我們就不會亂了方寸。”
……
劉小良和捕頭王，都聽愣了。
“哎呀，哎呀，哎呦，我這是撈到寶了啊哦哈哈哈哈哈……”
“德行！”廖家小姐嬌笑一聲。
而劉小良想的……
【日本人，恐怕也是這麼打算的吧。】
【而且恐怕還要更高明一點。】
【先是不斷用漢奸和偽軍來試探我們，最近遭遇戰裡日本人的比例明顯在提高，我們能佔到的便宜也越來越少……】
【不僅僅是我們在習慣日本人，日本人也在習慣我們啊。】
……
劉小良看向荒船藍子。
【而且還使得好一手美人計……真是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