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能寐，遂上樓登臺，聽風賞月。
附庸風雅也是需要條件的，今天天氣不太好，月亮並不明亮。
但六王爺表示，重要的是心境，心中有月，自然就能看到月……
好吧，其實是蘭紫告訴六王爺，李姥姥在他的閣樓上偷他的酒喝，而且已經喝完了一罈，看樣子還打算再去偷第二壇。
“你是怎麼進城的？還有當初也是，你這種招眼的大塊頭，到底是怎麼在連捕頭王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溜進城的？”
李姥姥的人馬不能說是軍隊，一群遊兵散勇，全靠李姥姥一個人的威望維繫著。哪天如果李姥姥一死，估計這些人馬上就會自己掐起來。
但只要李姥姥一天沒死，就算離得再遠，他們也相信李姥姥會再回去。
煽情的過分了點，李姥姥駐紮的地方離車城才不到五公里而已。
“不告訴你，告訴了你的話，以後我還怎麼過來偷你的酒喝。”
……
這句話，好像太親近了。李姥姥和六王爺之間，還沒有親密到那種地步。
或者說，大多數時候都是李姥姥在單方面地付出。
李姥姥想要六王爺活著，李姥姥想讓國民黨放過六王爺，李姥姥千方百計地顧及六王爺的心情，等等等等。
當然，一切，都是為了六王爺手下的那些人才。
如今的車城，即使是權勢最大的劉果粱也都還沒有“變聰明”，更何況其它人呢？李姥姥相信，只要六王爺說一句：“國民黨，還是不錯的。你們過去，應該會大有前途”
那捕頭王、劉小良、況文虎、盧比文這些一個都跑不掉，統統都會被李姥姥帶到他的上峰面前去。
只是急不得。
但不急又不行。
六王爺右手提著一把酒壺，左手把兩個酒杯中的一個遞給李姥姥。
李姥姥……沒敢去接。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拿得住那個小小的酒杯。
於是六王爺把酒杯放在一邊的木頭欄杆上，盛酒，抬頭望著天說：“本來我還不確定的，但現在可以認定了。明天，會下雨啊。”
李姥姥全身都是僵硬的，不時還在發抖，只是李姥姥強行忍耐住了。
他身上的舊傷實在是多了點，而且傷勢累積，已經差不多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比死亡更早來臨，作為先鋒的傢伙，叫病痛。李姥姥身上這位具體一點，叫風溼。”
“咕嘟，哈~”李姥姥把欄杆上的那杯酒迅速拿起，一飲而盡，再迅速放回欄杆上，不願意讓那個酒杯在自己手上多停留一秒……
李姥姥開口問：“你說，這世上，是好人多，還是惡人多？”
“小孩子才分對錯，我們，只看利弊。”這句話想都沒想就被六王爺脫口而出，砸吧砸吧嘴覺得這麼高逼格的話說出來很有面子，於是他又給李姥姥添了一杯酒。
只是這句話好像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那，這個利弊，是自己的重要呢？還是黨的重要呢？還是國家的重要。”
……
“你想說什麼？”六王爺問李姥姥。
“三件事。”李姥姥伸出手，比出三個手指頭。
“第一件，我在城外殺了一夥人，當時他們正在和一些在你城中但你又不方便知道的人在商談什麼。還有，那夥人的頭領，是個日本人。”
“第二件，劉果粱找我幫忙，讓我視情況而定，如果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就讓我……”李姥姥比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第三件……我老闆讓我去查你的那些子女朋友在哪……”
……
“唉……天下之大，何以容身。”六王爺抬頭，對著那個被雲霧包裹的月亮說道。
“你們內部出了這種事，應該也不是第一次了吧……難道每一次，你們都要這麼大費周章地嗎？”
“還不是因為你在這裡。”李姥姥沒好氣地說。
還真是因為六王爺。
不說其它，單單是六王爺他還在車城，他本身的身份，就是一樁大麻煩。
一，他對劉果粱有知遇之恩；二，他手下至今都還有效忠與他的軍隊；三，他的立場不清不楚。
因為六王爺的緣故，劉果粱做起事來總是束手束腳；又因為況文虎和盧比文的關係，國民黨這邊不好直接把軍隊整合起來；還因為六王爺的尷尬身份，這種貨色早就應該下黃泉了，而劉果粱卻執意要維護他。
這就使得，不少人還是對劉果粱也有意見的，以為他是任人唯親。
“哼。”六王爺一扭頭。
李姥姥提過很多次，希望六王爺出國去。老實說，這是最穩妥的方法。
六王爺可以盡情享受他接下來的人生，劉果粱沒有了束縛可以一飛沖天。而李姥姥，他可以把大量的人才都拉到戴老闆面前去。
他相信，甚至根本不需要什麼訓練，捕頭王、劉小良、指路鬼他們隨隨便便就可以成為某個方面的好手。
但是，六王爺，他不願意！
落葉歸根是每個中國人的期望，事到如今，中國人就是中國人，哪還分什麼漢人滿異人的。
“其實我在等。”六王爺抿了一口酒。
“我在等劉果粱親自來對我說些什麼，我要他親口對我提出什麼要求，哪怕他是要我的命。”
“無毒不丈夫。”
“如今這世道，好人太難活下去了，更何況他還帶著一大群傻弟兄……當初，是我的錯，我沒有料到這世界會變成這樣。”
“那些傢伙，都是很出色的戰士。當要想在這個世道活下去，光是能打可不行。”
“他們要學著忘恩負義，要學著心狠手辣，要學會虛與委蛇。哪怕變得不像他們自己了，但至少，他們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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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將來！我們把仇敵趕出我們的國家了，天下太平了！盛世來臨！”
“那個時候，不管他們是死是活，變成了什麼樣，是善人還是惡人，落得什麼下場，也就全都沒關係了。”
……
六王爺又喝了一口酒，然後轉頭問李姥姥：“你們的事，你老闆是什麼意思？”
……
李姥姥拿過六王爺左手的酒壺，往自己酒杯裡倒了一杯。
老闆的意思都被六王爺說完了。
“什麼老闆？你在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