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比文和況文虎大部分時間都在城外，但他們也是會在城內過夜的。
每次從日本人的眼皮底下透過卻從來不怕被日本人發現地進出車城，都讓這兩個人感受到一種在生死邊緣試探的快感。
況文虎甚至快感著快感著，就忍不住想衝出地面對日本人衝鋒過去試試。
“你以後應該會有機會的。”李姥姥這樣勸住了他。
如果盧比文和況文虎留在車城過夜的話，通常會和孫炮仗住在一起。
孫炮仗，一個三四十歲的大老爺們，居然是一個處男你敢信？
那是年輕時，他在日本留學結束，要回國。回國的前一晚上，有個他暗搓搓喜歡了很久的學妹向他自薦枕蓆。
他沒有像劉小良一樣被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衝昏了頭腦，在那個學妹剛剛把刀子插進他肚子一寸的時候就反手一肘敲死了那個女人。
他為自己的那點小準備居然派上了用場感到無比失落。
然後不知道是出於憤怒，還是憤怒，還是憤怒，他把自己的住所連同在他住所外埋伏他的不知道多少人一齊炸上了天。
其中，當然也包括始終都待在自己住所裡的他自己。
果真是“我瘋起來連我自己都炸！”的真實寫照，所以李姥姥之前面對這個矮墩子赤紅的雙眼時，慫了。
打那以後就有了後遺症。
第一，他不喜歡活的女人了。
第二，莫名其妙地他也不喜歡一個人待著，身邊總要有一個人才能安心。
第三，身上總是帶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爆炸物……
“嘖……哼！”況文虎從床上坐起，重重地嘆一口氣。
“喂。”他隔著孫炮仗用腳踹了踹盧比文，說：“我們換個地行不行？”
“是你自己說要睡門口的。”盧比文顯然也沒睡著。
孫炮仗說這是他的床，他只睡中間，所以盧比文和況文虎只能睡兩邊了。而況文虎又不願意貼著牆睡——牆裡有個鍾在“滴答滴答”地響，就算不是鬼，結合這個房間的主人，也能猜到……
況文虎很希望自己那點不成熟的猜想是錯誤的，但顯然不可能。
“我說你剛剛怎麼答應得那麼爽快，原來你知道的啊！”況文虎大叫出聲。
“呼~嚕嚕嚕，呼~嚕嚕嚕……”孫炮仗在愉快地打著鼾，絲毫不受影響。
“你把畫遮了不就可以了嗎？”盧比文淡淡地說。
況文虎剛剛才在亂摸，怕孫炮仗這個神經病連自己的床都不放過。結果卻摸到自己睡的床板上好像刻著什麼東西，於是稍稍揭開被窩一看……
好嘛，一個女人……
刻在木頭上的女人！當然不是活的啊！
光從衣物上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倭女。而面容、身材等細節，也能作為佐證。
如果孫炮仗沒有刻意改變的話，這是個一米六左右的女孩子，有點微胖，鵝蛋臉，眼睛細長卻線條柔和，眉毛也一樣。
像只貓。
這是孫炮仗的老婆，精神上的，當初離肉體上也只差一步，如果他向劉小良學著點的話……雖然可能會死。
【雖然只是個畫不是真的，但睡在人家老婆身上……雖然不是真的，但這畢竟是……】
“啪！”況文虎一巴掌糊在自己臉上。“我他媽在想什麼啊，這東西，怎麼可能是他老婆嘛。”
就是因為孫炮仗反覆唸叨，還有他過於認真的語氣，居然讓況文虎真的相信，這個刻出來的，真的是孫炮仗的老婆。
“我一定是智障了。”
“如果你承認這是他老婆，那就是說，你智障。如果你不承認這是他老婆，你不是智障，但他明天早上醒來就會和你算賬，你自己選。”盧比文繼續淡淡地說。
“我……我不出聲總行了吧！”
“你……忍得住？”盧比文表示不信。
況文虎，他自己也不信……
“誒？你怎麼還沒睡？”況文虎這才發現，今天晚上盧比文的話好像有點多。
……
“我後悔了，我不該和你換的。”盧比文的語氣裡泛著苦澀。
你躺在床上，清楚地知道自己床邊的牆裡塞滿了炸藥，也知道這些炸藥都連著一個滴答響的鐘錶。
那在你躺在床上的這段時間裡，你除了仔細去數那秒錶的聲音並祈禱它不發生什麼變故之外，還能做什麼嗎？還敢做什麼嗎？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唷，我就知道你們睡不著，剛剛給你們去烤了一些紅薯，來試試。”進來的少年把兩個拍乾淨了灰的紅薯扔給了盧比文和況文虎。
“算你小子有良心……不對，今天難得有機會放鬆一點，你不去好好睡一下？”
“我平時也睡得很好的。”少年人直接揪住孫炮仗的頭髮，把他的頭從床板上提起來，然後把孫炮仗腦袋下的枕頭展開，從裡面拿出一根不明紙卷，最後把枕頭擺正把孫炮仗的腦袋放上去。
平常，都是少年人和孫炮仗睡一個屋。
況文虎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少年人做這一切。
少年人發現了這個眼神，說：“我解釋過很多次了，雖然好像解釋不清，但我還是要說，孫哥不喜歡男人，我也不喜歡。”
況文虎將信將疑，然後又換了另一種古怪的眼神。
從看一個基佬變成看一個怪物。
“我一直都沒問，你是怎麼習慣的？”
盧比文在一邊也豎起了耳朵。
“你只要和我一樣差點被炸死過，那也能習慣的。炮彈落在你身邊都沒炸死你，還用得著怕這些不會炸的玩意？”
“問題是，這些都是真家夥，能響的。”況文虎又踹了踹盧比文，踢動盧比文的腿去踢牆。
“又不是用來炸你們的。”少年人輕輕一笑。
“以前，孫哥的日子不好過。黨內，人心浮動，風雲莫測。像孫哥這種不喜歡也不擅長心計，手上又還很有能力的人，日子都不好過，是個人都想拿他當槍使。”
“但就是這些有能的人啊，他們就有保全自己的辦法。善刀的用刀，善槍的用槍。孫哥在日本人那裡學了三四年，可不就是學了這使火藥的手段嗎？”
“後來，來了這車城，呵，孫哥怕啊，我也怕啊，大家都怕啊，怕得要死，以為是被李姥姥給騙了，以為你們這群人會殺雞取卵。那時候天天追著李姥姥跑的時候，倒是歡樂。”
“但轉過來一想呢，這也是個好事……”
少年人突然抬頭，深深地看了況文虎和盧比文一眼。
和孫炮仗不同，這是個有心機的孩子。而且怕也是幸好有這孩子，不然孫炮仗一定有大把機會把自己給炸死了。
這拐彎抹角地，就把話說清楚了不是。
“以前我們待的地方，不好玩。車城是不一樣的，車城很好玩……而車城的各位都是有能力的人，大家也不想讓車城變得不好玩的，好嗎？”
……
盧比文和況文虎咧嘴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但還是睡不著，盧比文睜著眼睛繼續數鐘錶在跳，況文虎眯了一下眼睛，突然又朝著少年人一臉古怪地看。
少年人在吃一個紅薯，頭也不抬地說：“雖然我說話的語氣輕柔了一點，動作也不太爽利，措辭委婉了一點……或許還長得綽約了一點。但我真的不喜歡男人，也不想被男人喜歡，你別看了行嗎？”
少年人翹著蘭花指，從那紅薯上扳了一小塊下來，輕輕地放到了唇齒間，然後合上嘴唇，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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