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城的將士們試圖殺出一條能夠撤退的路徑來,日本人不許。
於是,陣地戰就發生了。
這裡是車城的西南方位,外城城牆已經完全塌掉了。以外城城牆的廢墟為界,裡面是車城人的陣地,外面是日本人的陣地。
雙方都深挖戰壕,潛伏在地裡。本來是想建點工事對付一下的,但一來雙方突然就在這裡死掐起來,二來大炮對轟了幾次之後,那點工事也不剩什麼了。
而在戰壕與戰壕之間的空白地段,是真正意義上的死地。
一開始,還有不少人抱怨,在城裡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跑出城來。
然後,殺人這種事,接受現實這種事,都是無師自通的。
而有一件更加不需要人教的事,叫做,復仇!
沒有什麼道理,也不需要什麼道理。你奪走了我們的親人,那在戰爭結束之前,我就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幾倍!幾十倍!幾百倍都不夠的代價!
血債!血償!
沒有人再去想當初自己出城的心情,大家都發自內心地為當初的想法感到羞恥。
【如果當時堅決一點的話,如果當時勇敢一點的話,如果當時狠歷一點的話……】
幸好!為時不晚!
戰鬥的初衷已經不重要了,一開始的目的也不重要了,是不是能突圍也不重要了。
整個軍隊,殺紅了眼。現在最優先的事就是——殺敵!殺敵!殺敵!
士氣可用,哪怕這個士氣是用殺氣硬充的那也是士氣。士兵不需要理智,要保持理智的話,指揮官就足夠了。
盧比文一邊舉著一個望遠鏡在看著對面,一邊聲嘶力竭地大聲下令:“第四次衝鋒!預備!”
“孫炮仗!”
捕頭王揮舞了一下紅旗。
“嗵!”大炮轟鳴!一發炮彈劃出一道高高的拋物線,掉進了日本的陣地裡去。
“第一隊!上!”捕頭王馬上揮舞了一下藍旗。
一支三十來人的小隊衝出了戰壕,開始衝鋒,步履謹慎。
“嘟嘟嘟嘟嘟嘟……”日本人那邊的陣地立刻開始了機槍掃射。
小隊改為匍匐前進。
“第二隊第三隊!上!”
又有兩支三十來人的小隊衝出了戰壕,朝日本人的兩翼包抄過去。
機槍沒了聲,步槍的互射開始。
而等三支隊伍接近到一定距離之後,日本人的擲彈筒登場!
“炮兵排!”盧比文把望遠鏡都捏得嘎嘰嘎嘰地響。
孫炮仗得令,馬上跪倒在地,他面前放著三門迫擊炮,他挨個輪番地把炮彈塞進炮管發射出去。
他一個人,硬是打出了一整個炮兵排幾乎一半的攻勢!而且還打得又遠又準!
日本人還需要等士兵靠近了才敢放炮,而孫炮仗這裡,完全是一個陣地打到另一個陣地去!
這裡就是關鍵了,只要己方壓制住對方的炮兵,讓步兵能衝進日本人的陣地,車城這次就有機會……
必須抓住這次機會!
“第四隊!上!”
劉小良就蹲在盧比文腳邊,聽到他下令,立刻就帶著他的人出去了。
只有一個第四隊,整個車城,也只湊出了一支第四隊。
二十七個人,雖然不是唯一希望這麼誇張,但從“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戰果”這一方面考慮的話,劉小良身上,確實是被寄予了厚望的。
“第四隊上來了!大家衝啊!”作為先鋒的前三隊人馬發現了身後的動靜,馬上也顧不得其它,從地上爬起就發動了亡命般的衝擊,為第四隊提供掩護。
劉小良弓著身子,一手提槍,一手按著頭上的鋼盔,一頭朝日本人的陣地栽過去。
他很清楚,如果有個什麼萬一,他會是什麼下場。
被打中四肢,那立刻就可以和被打中的部位說永別了。打中軀幹,二分之一的機會會死,二分之一的機會會活。打中腦袋……恭喜你,至少不會痛。
而在戰場上,這些萬一,相當常見,
但劉小良,還是迎著槍林彈雨,就這麼筆直地衝上去。
而且漸漸地變成了衝到最前面的那一批。
至少現在,絕對不是退縮的時候!
【哎呀沒辦法,我這麼年輕,年輕人本來就跑得快嘛……】
【我可能要死了……】
劉小良看見,對面的機槍手已經拉動了野雞脖子的槍栓,那根正對著他的細長的槍管馬上就要……
劉小良把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手雷兜在右手的布條上扔了過去,然後站在原地,在等死的過程中試圖扔第二個手雷。
“啪。”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推開了。
“喲,小廖化,很爺們啊……”劉小良聽到這麼一聲。
推開劉小良的那個人被野雞脖子啄了四下,然後劉小良就看不見他的腦袋了。
“BOOM!”劉小良投擲的那個手雷炸了,在劉小良身前一百多步的地方炸開,掀起的塵土掩埋了野雞脖子的嘶鳴。
“噗!呼哧!呼哧!呼哧!”劉小良因為換氣太過急促,以及太過緊張,從鼻孔裡竄了兩泡鼻涕出來。劉小良只是順勢把臉埋在地上一擦,就把鼻涕擦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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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差點連鼻子也一起擦掉。
八十步!
劉小良總算從三肢著地變得站起來,開始正常地跑動。
五十步!
劉小良把腰上的一條布兜扔進了前方的戰壕。
二十步!
“BOOM!”戰壕中發生爆炸!爆炸中飛起的塵土澆了劉小良一頭一臉,而衝擊波也讓劉小良眼前一花。
但他還在前進!
“十步。”劉小良嘴裡一股子腥甜,他不知道自己咬到了什麼,但他完全沒有感到疼痛。一種喜悅,一種興奮,一種暴虐,徹底佔據了他的大腦。
劉小良終於躍進了日本人的戰壕。
……
【我……到了。】
下意識地舉槍,下意識地扣動扳機!
“嗵!”第一發,轟飛了一個日本士兵的上半身!
所謂第四隊,是劉果粱介於劉小良的優秀得異常的戰績,試圖複製第二個劉小良雖然沒有成功但有意外之喜然後把這些意外之喜集合出來的一個實驗品。
小隊的名稱是美國人早就想好了而且在用的——戰壕清掃者!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二十七人全員,使用的都是溫徹斯特M1897泵動式散彈槍,僅此而已。
“嗵!”第二發,一個士兵脖子上少了他的腦袋!
翻滾!“嗵!”第三發!有總共五條腿不見了!
劉小良又起身,一杆步槍在他肩膀上滑動,而他起身之後用散彈槍頂著他眼前那人撞上了另一個人。
“嗵!”
“砰!”
“哈哈……哈哈哈哈……”劉小良腦袋裡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到。慘叫聲?喝罵聲?槍聲?他都完全聽不到。
剛剛那個被他用槍頂了的日本士兵雖然沒能把槍收回去,但在瀕死之際終於也扣動了扳機。雖然不可能打中劉小良,但一杆步槍貼著耳朵發射……
劉小良並不在乎。
聽不到就聽不到嘛。
他現在,只能聽到自己那泛著恐懼和恨意和殘忍的笑聲。
他的右手完全不聽使喚了,右手食指完全扣緊了扳機。
他感謝設計這把武器的人,M1897發射的時候不用一次次地去扣扳機,你扣著扳機不放拉動護木也是可以發射的。
兩把刺刀從正面捅在了劉小良身上。
劉小良沒有去管他,只是把手中槍口對準了面前那兩人的中間,然後拉動了護木。
“嗵!”
他發現拉動護木射擊的方式有種格外的爽感!
劉小良就用這種方法,把他身處的那個戰壕變得完全找不到一個除他以外的完整的人型物體。
在這個過程中,他好像還無意識地往彈倉裡塞了好幾次子彈的樣子。
再次感謝溫徹斯特M1897的設計師,這把槍裝填子彈很方便,你甚至可以打一顆裝一顆這樣玩。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若溺水之人終於扒到了一根浮木,劉小良用力把頭伸出戰壕,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有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拽出去。
……
“呼哧!呼哧!呼哧!”
劉小良感覺著自己的心臟,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既像是想要快速跳動到爆炸,又好像是下一秒就會停止那樣氣若游絲。
“喂!喂喂!喂!看得見嗎?!聽得到嗎?!你有沒有事!”
拉他上來的人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一個人,正在拍他的臉。
【好吵……煩……】
劉小良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那家夥的手,他感覺臉上油膩膩的,又被這傢伙那樣拍,好像自己變成了個餈粑似的。
聽覺漸漸地恢復了,各種嘈雜的聲音紛紛從劉小良的耳朵湧入他的腦海。
能聽得最清楚的就是衝鋒號了。
“啊!”剛剛還在推搡劉小良的那家夥大聲嚎了一聲。
“不好意思。”劉小良鬆開了那家夥的手,剛剛他抓到人家的傷口了。
是左手,少了一根食指和一截中指,應該是被流彈擊中的。
劉小良低頭去看那家夥的槍,果然,護木上一片殷紅,還有一個大洞。
“衝鋒……衝鋒號……響了。”劉小良晃晃悠悠地站起,然後站穩,然後站直。
“喂!你想幹什麼啊!”
“噓~呼……”劉小良調整呼吸。
“我沒事,我還能……”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劉小良一低頭,看見自己肚子上有兩個洞好像在漏血。
【好像,還是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