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姥姥其實並不是誰姥姥，也不是老奶奶，甚至連女人都不是，更沒有一個叫小倩什麼之類的手下。
有句話叫做“都是道上的兄弟抬舉”，大家都這麼叫了，李姥姥也沒有辦法。
李姥姥其實是個身高十尺，腰圍八尺的壯漢，三十來歲，滿臉絡腮鬍。這身材體態，往那裡一站，不是屠夫就是劊子手。
但他卻長了一雙關公的丹鳳眼，平添三分沉穩和不怒自威。
但道上的兄弟還說：就衝這雙眼睛，關公遲早要收了他，敗壞關老爺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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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牛村是離城最近的村子，離了巨牛村再走不到九里路就是城牆。
李姥姥現在就在這裡，他們要進城。
但今天明顯是不太可能了。
酉時炮已經響過了，城門已關，城內實行宵禁。這個時候再靠近城牆，一旦被城牆上的衛兵發現，城樓上的九牛弩雖然不及毛鬼們的洋槍，但絕對能把李姥姥他們串成肉串。
所以李姥姥一行人看來只能在巨牛村過一晚了。
這就使得巨牛村的村民們各個心驚膽戰起來。
巨牛村是是非之地，而是非，大部分都是李姥姥這樣的人帶來的。
實際上村民們根本不知道李姥姥是幹什麼的，也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
走私的、販煙土的、摸金的、黑老鼠、蓮花教、全團、土匪、甚至直接是鐵國，每年從巨牛村走過的人或者不算人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就是這些人隨便沾上哪一樣，等他們一走，明天一大早官兵們一來，和他們有過接觸的那戶人家就完了。
你問官兵為什麼現在不來？
問這個問題的村民都已經看不見了。
“嘎嘰，嘎嘰，嘎嘰……”這是牛皮靴子破了進了泥水才能踩出來的聲音。
兩旁的房屋靜悄悄的，黑麻麻的一片，好像裡面什麼都沒有。
“哽噔。”腳步聲停在了一戶看起來還過得去的土房前。
“蓬！”木門根本經不起李姥姥的一腳。
“啊！”高昂的尖叫聲！
“唰！”寒芒隨風聲而來。
時機把握得非常恰當，角度也夠刁鑽。
“啪。”風聲和寒芒一齊被一隻手握住了，好似摁滅煙槍的火星那般簡單。
但刀子太短，李姥姥實在太高大了；力道和速度也完全不夠，身子顯然是被掏空了。
“咚！”李姥姥一拳就把襲擊他的家主捶翻在地昏死過去。
少女壓抑的充滿著恐懼的抽泣聲被一個壯婆娘用黝黑的手掌嚴實地捂在了嘴裡，壯婆娘的另一只手上拿著一把剪刀指著李姥姥。
……
“嚓。”李姥姥擦亮了一根火柴，左顧右盼地找了好久才點亮了那盞油燈。
是戶殷實人家……相比較而言。
“颯颯……”風吹進屋子的聲音，光影齊齊晃動了一下。
李姥姥略微快速地低頭看了那個昏倒在地的男人一眼，又轉頭看向那個壯婆娘和她身後的少女。
李姥姥的兩個手下這個時候也擠進了屋子，堵住了門口不讓風進來。他們大大方方地從男主人身上跨過，這個動作讓李姥姥的牛皮靴子又“咯嘰”地叫了一聲。
……
什麼也沒有發生。
……
“有點意思，你不求我嗎？”李姥姥對壯婆娘問。
壯婆娘沒有回答。
【這是個見過世面的。】
結合這村子裡的情況和這間屋子的佈置還有壯婆娘那只很穩的手，於是李姥姥明白了。
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尤其是施暴者身上，無疑是最愚蠢的。
李姥姥從那個年輕的手下腰間抽出一個小袋子，扔給壯婆娘，吩咐道：“給我們弄點吃的。”
壯婆娘沒動，李姥姥那個年紀比較大的手下看著小女孩的眼睛裡剛剛泛起一點神彩，卻突然就滿是警惕了。
年輕的手下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他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就像刀鋒擦過幹硬的繭子。
於是他立刻緊張地摸摸自己兩肋，那兩個地方的衣服裡縫著他們在這種不恰當的時間到這種不恰當地點的原因。
李姥姥把自己的靴子脫下來，一隻一隻地扔到少女的頭上，大聲說：“給大爺補好擦亮了。”
少女愣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抱起了靴子，再縮回到壯婆娘身邊去。
李姥姥轉身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隨手一指男主人，吩咐兩個手下：“把他扔出去。”
年紀大的手下眼神立刻老實了。
於是房間裡的人突然都有了事做，兩個手下把男主人抬了出去，壯婆娘拉著少女慢慢地一步一挪地進了後廚，李姥姥則盡情地把各種無法辨認的髒汙抹在那床被子上。
……
李姥姥睜開了眼睛。
“嗵！”卯時炮響。
那雙靴子看來實在是個過於浩大的工程，少女和壯婆娘兩個人忙活了一晚上硬是沒有把它補好。
男主人已經醒過來了，眼見著李姥姥走過去，急忙攔在了自己的妻女面前。
李姥姥對他視而不見，伸手抓過了少女手上的靴子，自顧自地穿上。
確實被擦乾淨了，靴子裡面也被弄幹了，而且看樣子居然還換了一雙新鞋墊。
只是靴幫上還是有兩個對穿的一大一小的洞，少女顯然沒見過這種被洋槍射穿的情況，所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姥姥的雙腳很完整。
“嗯，很舒服。”李姥姥這麼說。
少女咧嘴眯眼笑了。
“啪！”李姥姥突然一腳蹬在了少女那沒有來得及綻放的笑臉上，少女悶哼一聲，抱著臉就哭了。
“你！”男主人暴起。
“咚！”李姥姥再次一拳就把男人捶趴下來。
……
壯婆娘和李姥姥對視，慢慢地把手上的那只靴子遞過去。
收拾整齊了，李姥姥就帶著他的手下們出了門，出了門卻沒有馬上走，而是轉過身歪著頭盯著他們睡了一晚的那間屋子猛看。
壯婆娘抱著自己的女兒拖著她的男人離得遠遠的。
……
“嗬呃哈！”李姥姥突然發了瘋一樣，大喝一聲對著房子就衝過去把房子撞塌了。
驚叫聲此起彼伏，巨牛村突然就熱鬧起來了。
“哈哈哈哈……”李姥姥張狂著笑著，笑著就又劃了一根火柴扔進了房子的廢墟裡，這才轉身離開了。
土房子，土木結構，屋頂又是茅草，等壯婆娘反應過來要救火的時候，房子已經全都燒起來了。
而等屯上的官兵趕到，房子已經被燒了七七八八，正在噼噼啪啪地不時爆響一下。
已經完全變成一堆焦炭的房子前面有三個人，兩個大的呆愣愣地蹲在那裡，一個小的在抱著大的嚎咆大哭。
官頭頭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真他娘的晦氣。】
房子燒成這樣，那肯定是什麼都沒有了，巨牛村這種地方，你還能指望他們家裡面放著金子銀子？
【錢沒了還有人……】
男人看起來確實是傻了，歪著頭在那裡流口水，左眼眼白充血，瞳孔潰散，太陽穴上有個大包，尖端烏紫烏紫的。
做不得工了，巨牛村這種內地又沒有鬧匪，他又是本地人不能衝流賊。
壯婆娘看起來……官頭頭沒敢仔細看，怕有心理陰影。
……
“抬起頭來。”
最後，官頭頭走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聽話地抬起頭。
……
鼻子塌了，門牙斷了兩顆，最重要的是，額頭破相了。
……
“真他媽的晦氣。”官頭頭這麼重重地扔下一句不滿的話，轉身就帶著手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