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異朝廷有宵禁法，其中有一條。
閉城之後，非親族三人以上者私下碰面，視為謀反，當即格殺勿論。
其實就算是大白天，十個人以上圍攏在一起太長時間的話，也會有守衛趕來過問干涉。
所以現在坐在首位上的呂老闆身前的小案上放著兩把雙管短銃，他左右手裡又還各拿一把。
只是不知道等下如果真的有衛兵闖到這裡來，他是會朝著衛兵開槍呢，還是會糊那群不請自來的傢伙一臉。
不請自來的傢伙有十一個，加上呂老闆、小德子、小順子、以及前大夫四人，現在這間屋子裡足足有十五個人。
坐在呂老闆左前方的是陸明德，陸明德身邊站著劉小良捧著那杆洋槍在那裡目不斜視。
坐在呂老闆右前方的卻是前大夫，現在他正在和陸明德互相瞪視著。
有個詞叫做禮崩樂壞，用來形容當下的中原大地再合適不過——座位的排列按照當下滿異人的禮法是決計不可能的，但如果按照前朝的話你讓更前面的那些情何以堪？
怪也怪歷朝歷代的皇帝，在這種細枝末節上改來改去。
最終兩個老爺子吵了半天還是沒比出來到底是左為尊還是右為尊，只好亂坐。
前大夫右手邊坐著賈振翼，賈振翼身後站著齊州佬和矮瘦子。
陸明德左手邊則坐著李姥姥，李姥姥身後也站著老色鬼和年輕小哥。
只是小哥臉上不太好看，青一塊紫一塊的色彩斑斕。
坐著的四個人都喝了一口茶，再放下茶盞，這就準備開噴了，莫名地火氣很足。
賈振翼看著李姥姥，率先發難，說：“這位兄臺，當初你可沒說是現在這種情況。哪有請我們商談，卻還要借別人家的地頭的？”
“而且，你說有事相商，那不知到底是所謂何事啊？”
李姥姥表現出和他的造型極度不相符的涵養，他對著呂老闆一抱拳，又一句話就讓屋子裡的火氣減弱不小。
他說：“呂老闆可不是外人呢，老闆的信譽，道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頂高帽子讓呂老闆很受用，而且直接用老闆代替蓮花教的說法也很和蓮花教教眾的心意。李姥姥，是個行家。
李姥姥又對著賈振翼和陸明德一拱手，說：“請幾位見諒，在下當時也著實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確實是在下孟浪了，還請多多包涵。”
“但是呢，相見既是有緣，而且既然會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正好碰見，相信我們之間一定有一些共同之處才對。那麼正好藉著這次機會，我們何不相互接觸一下，搞不好會對我們要做的事會有所幫助呢？”
這說法有點曖昧，什麼叫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不就是半夜三更地擅闖上帝的房子殺人越貨嘛，上帝不會見怪的。
“朝廷勢大，我們聯合起來行動，總好過單打獨鬥。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想必心中還是有義氣二字的。如果以後我們中的誰遭遇不測，也好照應一下啊。”
這話就說得相當直白了。
而且正巧，大家也都是看中了這幾點，才會願意到這裡來的。
但雖然大家都有那麼點意思，現在卻並不是表態的時候。
陸明德和前大夫好像突然放下了成見，不再相互瞪眼，默默地喝起茶吃.asxs.心來了。
他們的態度是最無所謂的。
賈振翼則在想著不久前的事。
他有點小窺天下英雄了。
先不說那神奇的爺孫兩。
老色鬼能在齊州佬刀下顯得那麼遊刃有餘，不是個庸手；而能毫不猶豫地拿出瓦炸子，就說明他把情勢看得足夠清楚。
不管能不能對在場的人造成損害，只要那個炸子一被引爆，引來了城裡的兵士，誰都會吃不了兜著走。那樣，賈振翼一行人乃至劉小良爺孫倆都會投鼠忌器。
還有那個鼻青臉腫的小年輕，賈振翼想了許久，發現一定有人遠遠地幫助老色鬼觀察他們幾人，不然矮瘦子一定能成功施毒的——他們才不會在意陸明德爺孫兩呢，一起放倒了最好。
再結合被李姥姥帶著和小年輕匯合時他出現的位置，賈振翼得出了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結論——小年輕就在他們之前藏身的那座佛塔上，就像之前他們觀察陸明德爺倆那樣觀察著他們。
問題是賈振翼他們被陸明德爺倆發現了，但賈振翼三人卻對小年輕一無所覺。那是不是說明，其實他早就已經跟蹤上三人了呢？
至於李姥姥……他身上有血腥味，牛皮靴子上還有一些用草灰處理之後顏色變得比較詭異的斑點。
那不是一次兩次噴濺能造成的。
但，李姥姥當時應該就站在教堂下面往窗戶裡扔石子才對！賈振翼他們也沒有聽到教堂下有任何動靜傳來！之後原路返回更是沒有發現任何屍體！
“你們這麼假惺惺地說話不累嗎？”呂老闆一臉不屑。【現在就是機會。】
在場的人，呂老闆自己是蓮花教的，賈振翼是全團的，陸明德、前大夫、劉小良三人雖然不清楚，但呂老闆對他們也算知根知底，心裡並沒有什麼意見。
但李姥姥，是完全陌生的。
【現在就是逼他表露自己身份的機會。】呂老闆始終對李姥姥放心不下。
“在座的幾位都是我的客人，既然你們都和我有約，我自然要盡心盡力地去履行……但看看你們都幹了什麼？”
“私自越界、擅長民宅、半夜三更地聚首、殺人，而且還是殺官兵。幹嘛，生怕朝廷不知道你們到了是嗎？”
“你們自己也清楚，讓我準備的東西是什麼。如果真的全城戒嚴了，你讓我怎麼辦，從天上送過來嗎？”
呂老闆又朝向李姥姥，“既然這位好漢都已經把話說開了，那麼大家就好好談談，也好拿個章程出來，免得壞了你們的大事。”
說完，呂老闆又朝賈振翼看了一眼。
賈振翼聞弦歌而知雅意，也先轉頭看看在場的眾人。
“我就是一個糟老頭子，沒有什麼大事，就先告退了。”陸明德喝完茶，起身就走了。
他……真的就這麼直接走了！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等該反應過來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家已經離開了房間，一縱就踩圍牆上去了。
陸明德依舊老神在在地喝茶，不表態。
賈振翼也是有擔當的人，為了化解尷尬和避免僵局，當下就開了口：“好，既然要談，那麼不說知根知底，首先也要知道和自己談的是什麼人，你說對吧？李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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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的避免僵局！這麼直接了當地問出這種不客氣的問題！別說局還僵不僵，死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