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疼!你輕點啊大爺!”
“男人不能嬌氣,別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騎士團在虐待你。”
科裡恩終於幫諾亞纏好了最後一圈繃帶,又惡作劇似的給他打了個蝴蝶結,站起身扶著痠疼的老腰繼續說:
“不過年輕人你還真是幸運啊,十幾噸重的樹砸到你身上竟然只是輕度腦震盪和右臂輕微骨裂——連骨折都沒有,皮肉傷也只有左手被樹杈劃了道口子。你倒下的地方正好是片窪地,不然肯定被砸成肉餅了。”
坐在地上的諾亞看著自己打好夾板的右手小臂,餘痛未消,齜牙咧嘴的表情配合上額角的蝴蝶結顯得格外滑稽。
“這哪裡幸運了……”
“噗——哈哈!”剛才還在擔心的他的萊哈蜜克看到諾亞委屈兮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旁邊的多普勒心中一驚,懵懂少年的內心開始幻想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受點小傷,再弄點可憐又可笑的包紮,之前他不可沒少搞一些自以為是的笑話和魔術,可惜只有極少數能博美人一笑。
諾亞抬起頭看了一眼萊哈蜜克,本來他是想“瞪”的,但忌憚對方騎士的身份只好把充滿恨意的眼神憋了回去。
女騎士倒也讀懂了諾亞的表情,於是她蹲下來微笑著說:“好啦,我不該笑你的,對不起。還是謝謝你救了我,不不,你不用再解釋了,多普勒和啾啾已經調查清楚了,那些火蜥蜴今早大概是追什麼獵物追出了棲息地,巧合之下才跟我碰上的,你一直跟我一起根本沒機會去引誘它們。對不起,是我怒氣上頭,謝謝你救了我。”
羅曼又走過來鞠了一躬說:“我也要為愚妹的魯莽行為道歉。”
“騎士大人不必向我這樣的山野賤民道歉,你們的懷疑是應該的……哎呀!”
諾亞想用左手撐著地面站起來,但是傷口傳來的疼痛讓左臂脫力無法支撐——又狼狽地摔了回去。
“好了,我來幫你吧。”萊哈蜜克說著伸手去扶諾亞。
“怎麼可以讓騎士大人扶我!”
“你就別逞強了。”
萊哈蜜克強行扶起諾亞,不小心抓到右臂又疼得諾亞一陣吱呀亂叫。
多普勒見狀偷偷把科裡恩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老爺子您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也受點傷,不用太嚴重,但要影響正常行動,需要人扶的那種最好!”
“哈哈,孩子你冷靜一點啊!”科裡恩笑得皺紋滿面。
而旁邊經過的莫格拉冷笑一聲甩下一句——“傻小子。”
談笑之間午餐時間已到,羅曼首先盛了一碗湯遞到諾亞手裡以示感謝,但是信使右手打著夾板不能動,纏滿繃帶的左手也做不出精密動作,試了幾次都只是把湯水餵給了胸口。
“好啦,我來喂你吧。”
不等諾亞推脫,萊哈蜜克已經搶過碗奪過湯匙,接著就要餵給諾亞。
嘩啦。
“哎喲哎喲,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都怪我急著盛燙。”
“瞬移”到萊哈蜜克背後的多普勒“不慎”撞到了她身上,熱乎乎的湯水撒了一地。
“你小時候就毛手毛腳,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萊哈蜜克大聲指責,多普勒只是傻笑而不做解釋。
諾亞對他會心一笑,自顧自地退到湯鍋旁又盛了一碗,羅曼不再阻攔信使違反騎士團規矩的行為。
多普勒臉上那表情簡直可以用“感動”二字來形容,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從今天開始諾亞就是我帶哥!”
順帶一提,最後是科裡恩給諾亞喂的飯,
……
“你說你之前也是獵龍者?”
時間來到下午,不再被懷疑的諾亞開始與騎士們友好交流。本就是話癆的多普勒徹底開啟了話匣子,幾句之後就開始以兄弟相稱。
“諾亞老哥,我怎麼感覺你在拿我開涮呢?”
“嘻嘻,多普勒遊俠,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啊——跟你們是比不了,就是民間的獵龍團而已。”
多普勒上下打量著面前瘦小的信使,與他心中民間獵龍者的形象相去甚遠,不過他的比較物件是畫像上人高馬大的諾亞副團長——有些過於苛刻了。
諾亞看出了多普勒的懷疑,雙手比劃著解釋道:“喂喂,你別把我和當年那個‘諾亞’比啊,人家可是尼瓦克數一數二的高手——我就一民間草莽……還不信?那我告訴你一點獵龍的情報你總該相信我了吧。龍有六種等級:
餓狼級,單翼;
領主級,雙翼;
霸王級,四翼;
天災級;六翼;
終焉級;八翼;
以及斯納克所獨佔的滅世級——十二翼巨龍。
哦對了,一個完整的獵龍團至少要包括指揮官、引龍者、擊龍者、鎮龍者和刺龍者五種職業。”
“嗯,”多普勒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是比較實用的獵龍情報沒錯,但這些東西如果是獵龍的狂熱愛好者也能打聽到一些吧?”
“嘖,我還知道龍護心的逆鱗層數和硬度會隨著等級增加,想要拿到傳說中龍的心頭血就必須擊破逆鱗,而一旦逆鱗受傷龍就會陷入瘋狂狀態破壞周圍的一切,就算心臟被穿刺也可以掙扎個幾分鐘——最低的餓狼龍也很危險。”
“諾亞先生,看來您真的是前獵龍者。”羅曼給予肯定回答。
“那兄弟你後來咋不幹了,不會是膝蓋中了一箭吧?”多普勒追問。
“膝蓋中了一箭還怎麼靠腳力做信使!”諾亞無奈地一攤手說,“騎士大人們啊,我們窮人家的孩子跟你們不一樣,我們民間獵龍團也跟你們官方騎士團不一樣。你們吃的是帝國皇糧,即使真的犧牲了國家也會按照烈士遺屬的待遇養你們家人一輩子——沒有後顧之憂。我們就不行了,我們必須得養家啊,我們一死家裡可就沒人管了,而且獵龍這事很難賺到錢……所以民間獵龍團基本都是少年時代的意氣風發,幾年之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得賺錢養家啊!要恰飯的嘛!”
萊哈蜜克策馬走來問:“那你當年是什麼職業?”
諾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算是‘引龍者’吧,但是我因為天生跑得快、反應快,幹的基本都是通風報信的事,慚愧慚愧。”
“嗯,怪不得你那天能躲開我的拳頭。”萊哈蜜克說。
“而我則是一名身兼偵查員的刺龍者!”多普勒旋轉左輪又想耍帥,“‘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哇,古人真懂刺客的浪漫啊。”
諾亞尷尬地說:“呃,多普勒遊俠,這刺龍者一般不都是要躲在隊伍最後面不讓龍發現,要等隊友創造時機才能出擊的。您兼任偵查員不一下就被龍看到了?”
“你懂什麼,衝鋒在前也是男人的浪漫!”多普勒大聲反駁,但是聲音越大就越顯得他心虛,引得旁人也是一陣鬨笑。
其中騎士長羅曼的笑容卻帶出些苦澀:他自然明白刺龍者不應該兼任偵查員,但騎士團人手緊張——尤其是精英人員,只能讓精英人員價值最大化了……
“笑什麼笑,諾亞,說的就是你!哼,你知道嗎,本遊俠的槍下可是已經有好幾只餓狼龍的亡魂了!”
關於此事多普勒倒不是吹牛,之前獵龍騎士團在路上確實獵殺了幾隻餓狼龍。
“幾隻?餓狼級龍不一般都是幾十只成群結隊嗎?”諾亞問。
“emmmmm……”
萊哈蜜克冷笑說:“你別吹了,不就是幾隻落單的餓狼龍嗎?還有啊,其中也有好幾只是我這個刺龍者結果的吧?”
眾人又鬨笑起來,只有諾亞低頭不語。
“信使先生您怎麼了?”羅曼問。
“啊?沒什麼,只是想起我在獵龍團時的一點往事……話說多普勒遊俠,您能跟我講講您的‘啾啾’嗎?”
多普勒被大家嘲笑得有些鬱悶,一聽諾亞這麼問又來了勁,馬上就答應下來拿出短笛召喚啾啾。
“來來來,你們看看這羽毛,白得沒有一點雜色!你看這眼神,你看這爪子,多麼銳利!我跟你說啊,看一眼都會被劃傷!”
多普勒誇張地吹噓著,啾啾也高傲的仰起頭配合著他。
“我小時候在野外玩撿到的受傷雛鷹,到現在我們一起已經十多年了,哈哈,當時真沒想到一隻小白鳥會長成純白大隼。來嘛,湊近點看,多威風!”
吧嗒。
一坨黏糊糊的東西從啾啾的“後部”滑落,無論是氣味還是外觀都會讓人產生生理不適。
“啾啾你在幹什麼!非得在這會?就不能忍忍!”
“哈哈哈!”
眾騎士徹底爆笑,連莊重的羅曼也笑出了眼淚。
啾啾低聲鳴叫著,垂下的鷹嘴似乎是它委屈的表現:怎麼能怪我呢?
(注:鳥類不能自主控制排便)
笑聲持續了近一分鐘才逐漸平息,前仰後合的騎士們則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恢復認真狀態……
“老頭子我是不是剛才笑得缺氧了?”科裡恩扶著額頭說。
萊哈蜜克扯著韁繩說:“我好像也笑上頭了。”
羅曼突感一陣天旋地轉:“怎麼連我也……”
“不對,不是缺氧,連我都暈了!”多普勒用最後的力氣喊出此話後就趴在馬背上不省人事,緊接著科裡恩也從馬背上翻到下來。
騎士們紛紛東倒西歪,強大的獵龍騎士團正在快速瓦解。
羅曼咬破舌尖迫使自己清醒:“我們中毒了!”
“反應很快啊,沒錯,就是中毒了!”
狼頭人首領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道路的拐角,奸詐的笑容說明一切。
“這毒很有意思,剛開始會讓人興奮開心,當你覺得頭暈目眩時就已經來不及了。”
其餘狼頭人嘍囉大搖大擺地走進騎士團,不費吹灰之力就活捉了失去戰力的騎士們。
強壯地莫拉格揮劍擊倒兩隻狼頭人後再也支撐不住,羅曼強行拔劍卻輕易地被狼頭人奪劍後按倒在地,就連啾啾都被捕捉網捉住了……
“可惡……”
萊哈蜜克眼前一黑就要摔下馬來,諾亞趕緊上前一步接住了她。
“怎,怎麼你一點事都沒有?”萊哈蜜克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一個機靈又清醒起來。
“我……”諾亞不知如何解釋。
萊哈蜜克想起之前諾亞盛燙的事,瞬間就明白了下毒者到底是誰。
“原來是你,可惡,你這卑鄙的賤民!人獸混血的雜種!”
不同尋常的憤怒掃清了萊哈蜜克的腦中的混沌,她所知道的最惡劣的語言和腰間的寶劍一齊出鞘,然後就是對著諾亞一陣胡劈亂砍。
嚇壞了的諾亞連連後退,萊哈蜜克苦於手軟腳軟無法斬殺賊人。
噗!
利器終於貫穿了諾亞的腹部,然而那並不是騎士的寶劍——而是從背後刺來的狼頭人大刀。
萊哈蜜克當場呆住。
“哼,就是因為你小子我們才傷了那麼兄弟,卑賤的兩腳羊——死吧!”
嗤啦!
大刀撕開諾亞的腹部直接從體側拉出,混雜著血汙的臟器飛濺地面,噴射而出的鮮血塗滿了萊哈蜜克的臉,接著她便因為藥物作用和諾亞一起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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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的臉停在了驚愕與恐慌的表情中,睜大的雙眼似乎永遠不可能再眨動了。
萊哈蜜克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幕,她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了。
在信使停止呼吸幾秒後,萊哈蜜克也沉入了黑暗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