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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苦戰(5)

那灰色的雲霧,卻是來自於唐伯的黯滅雲濤!唐門雖然修習其他各門各派法術,但是最終還是以暗器立身,其他法術,都只不過是輔助而已。

唐川心思足夠靈巧,但是實力卻有些不濟,動作不夠迅速,以至於很多機關雖然明白其中道理,但是卻無法控制。因此,唐川便修煉傀儡之法,利用傀儡來彌補自己動作的缺點,並且可以依靠紙人傀儡來釋放一些本身無法釋放的暗器。唐仲,則是主要憑藉自己一身強悍的氣血之力,使得威力本就巨大的雷公錐變得更加強悍,以至於哪怕失去了暗器的突然性,也足以造成巨大的傷害。

而作為他們前輩的唐伯,更是將暗器與自己的法術結合的淋漓盡致!透過竹林寒霧來遮擋黯滅雲濤的爆發,並且透過自己的力量來引導、強化黯滅雲濤的力量,最終,當敵人發覺形勢不對的時候,已經死到臨頭,悔之晚矣。便如同看見竹林籠罩寒霧,等到走進去才發現,自己進入的,當真是一片落在竹林之中的雲朵。

比起寒霧來說,雲朵更加寒氣逼人,足以誤入其中的人凍僵。而此時唐伯所催動的黯滅雲濤,卻是全部採取修煉陰寒法術的修士靈魂製作,正好和唐伯的法術相得益彰。

邪佛措手不及之間,猛地被灰色的雲霧擊中,立刻便慘叫了起來。唐伯先是催動黯滅雲濤的法術力量爆發,形成一股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氣,向著邪佛所在的火柱席捲而去。火柱雖然強悍,但是層層不斷的寒氣便如同是大海一般,掀起一陣陣的波浪,淹沒這座燃燒著的火山。

隨著雙方的角力,邪佛只感到覆蓋自己身體肌膚的火焰被重開,熾熱的身體被寒氣凍上一層霜,然後寒氣立刻被重新升騰起的火焰驅散,接著火焰再次敗退……一瞬間上百次的煎熬,使得邪佛也不由得痛呼出聲。

水汽升騰起來,還不等逸散而出,便被再次凝結,化作細小鋒銳的冰晶刺下。而冰晶剛剛接觸到火柱的表面,也立刻被重新汽化,變成一團水汽。在這場寒冷與炎熱的較量之中,最終熾熱的火山還是屈服於幽深的大海,慢慢地被破開了一個小口。

然後,便是黯滅雲濤最為恐怖的靈魂衝擊,直接命中了邪佛的身軀。靈魂衝擊無形無質,但是卻比起寒氣更加致命。被困在黯滅雲濤之中的靈魂哀嚎著,將自己的所有力量、對於世界和生者的仇恨全部化作純粹的靈魂之力,猛地注入了邪佛的體內。

而更加恐怖的是,這次的靈魂衝擊,卻是由唐伯完全控制的。在那一瞬間,邪佛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師父,前一任的藏傳佛門法王的身影。法王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所有的風雨,無論是草原上黃金家族的入侵、後來錦衣衛、東西廠的滲透、被神之造物控制的野豬皮的侵略……一切的壓力與恥辱,都被師父用自己寬闊的肩膀扛了起來。

然而,再強壯的漢子,也會有累的時候。當又一次的危機前來的時候,前任的法王將藏傳佛門留給了自己,然後帶著自己的競爭對手離開了大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自己聽說師父用融合之法,和隨行的其他高手合體,前去阻擋那個恢復了自己全部實力,甚至更勝一籌的神之造物。

聽說,他戰死的時候很壯烈,不僅僅是與那名神之造物戰鬥,還是沐浴著無數炮火倒下的。赤松德想起來,那天自己痛哭流涕,發誓一定會將藏傳佛門發揚光大。

然而,這樣就是發揚光大了嗎?赤松德不知道。但是意識之中,似乎有著一個聲音在質問著自己,像是師父的。然後是其他的聲音,像是那些被師父帶走,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師兄弟們的……頭好痛。

竹林之中,邪佛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身上的眼睛也全部閉上,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事情一般。原本還偶爾在反抗一二的火焰也隨之全部熄滅,寒冷的冰霜迅速爬上了他的身體。看著面前的邪佛,唐伯終於稍稍露出了一點笑容。剛剛,他足足扔掉了十枚黯滅雲濤,這也是他所有的存貨了。如果想要再攢夠這十枚全部由至少元神一重境界的陰寒高手製作的黯滅雲濤,至少需要兩三百年的時間。

而在此戰之後,想要再次積攢下來這些東西,卻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且不說這些靈魂多半都是來自於當年無極殿餘孽的靈魂,單單是在藏傳佛門消亡之後,蜀山可能的針對,就會使得唐伯等人承受巨大的壓力了。

“接著便是第二舞……瀟瀟雨下!”唐伯輕聲說道,簫聲再次在竹林之中響起。接著,從半空之中開始凝結一點點小小的寒雨,劃過一條條閃亮的路線,落在竹林之中。竹林沙沙作響,在微風於寒雨之下微微晃動著,配合著笛聲,奏響了一曲使人心曠神怡的曲子。即使在心中蘊含著萬般不平的邪佛,在聽到這曲子的時候,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然而,緊接著,整首曲子卻猛地變了。原本為何的簫聲開始變得淒厲起來,一點點灑落在竹林之中的雨點也開始更加急切。沙沙作響的竹林便如同在不斷交頭接耳的人群一般,而被落在中間的邪佛,卻像是被整個世界所拋棄,孤單地坐在屬於自己的一點點地方。邪佛似乎發覺了有什麼不對,但是在被唐伯佔據先手的情況下,已經被困在幻覺之中喪失了自己意識的邪佛也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力,只能被唐伯帶領著,開始感受曲子之中的悲傷。

邪佛的笑容不見了,反而眉頭皺了起來。而邪佛身上的氣息,也開始變得紊亂了起來。連續不斷的精神衝擊,對於剛剛入魔的赤松德法王來說,足以造成巨大的傷害。在多年以來對抗神之造物的戰爭之中,許多大型門派都研發出了一些針對於靈魂的攻擊方式。相對於這些修煉者們對於力量的粗劣使用方式來說,靈魂方面的攻擊反而能夠起到更好的作用。

“歌舞之中,也能見人世間。”唐伯的笑聲響起,接著曲子開始變得婉轉了起來,然而其中蘊含著的悲意開始變得越發沉重。對於一般人來說,簫聲雖然悲傷,但是絕對不失於一首好曲子。然而,作為承受著唐伯最主要壓力的邪佛來說,狀況卻完全不同了。一聲聲的簫聲凝聚著唐伯的靈魂力量,化作尖刀割在了邪佛的靈魂之上。每一聲簫聲都使得邪佛感到靈魂之上撕裂般的疼痛,並且使得邪佛的思維更加的混亂與沉重。在連續的打擊之下,邪佛的意志不由得陷入了更深的昏沉之中。

而靈魂上的傷害甚至體現在了肉體之上。邪佛的身體上開始綻開一條條的傷口,傷口之中血液噴湧而出,然後再飛速癒合,接著綻開另外一條狹長的傷口……

作為體修的高手,邪佛本身氣血之力強悍如同天上的太陽,對於這些針對靈魂的攻擊自然有著強大的抵抗能力。然而,唐伯卻先用黯滅雲濤擊破了邪佛的防禦,然後才開始針對邪佛的靈魂。雖然依然未必能夠帶來巨大的效果,但是卻絕對不是沒有任何作用。而邪佛的表現,也使得唐伯感到頗為驚喜。

在簫聲之中,邪佛的意識完全陷入了昏沉。此時的邪佛,便是一隻待宰的羔羊。只需要唐伯走上前去,便能夠輕而易舉地將邪佛的頭顱取下。然而,唐伯卻完全不願意選擇上前半步。邪佛雖然看似陷入完全的被動之中,然而體內的生命力依然強悍無比。

雖然唐伯可以看出,邪佛並非故意示弱,而是確實進入了唐伯的節奏。然而,唐伯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一擊斬殺邪佛。若是一擊不中,反而使得邪佛在危險之下,從唐伯的控制之中醒來,自然便是得不償失了。

“法王看起來有些睏倦啊。不如我便幫法王涼快一下吧。第三舞!”唐伯輕喝一聲,簫聲戛然而止。即使唐伯依靠著袖裡青龍,可以近乎完美的偽裝自己的修為,但是袖裡青龍所儲存的精氣,卻畢竟不是無限的。唐伯之前連續的戰鬥已經消耗掉了他接近一半的靈力,若是繼續下去,或許還沒等到斬殺邪佛,唐伯自己就會被自己消耗到油盡燈枯。

不過,唐伯也自然有著自己的應對方式。

竹林開始扭動了起來。在淡淡的薄霧之中,竹林開始彎曲、扭動,從最高大的竹子開始,一根根竹子開始匍匐到了地上,然後扭動著向前方的邪佛爬去。竹節之上,甚至也開始顯露出一點點小小的斑紋,似乎這些竹子都活了過來,化作了一地的青蛇。

青蛇竹爬上了邪佛的身體,鋒利的竹葉劃破了他的皮膚,露出了下面的肌肉。聞到了血腥的氣息之後,竹子顫抖著猛撲了上去,將自己的葉子拼命地塞進了肌肉之中。邪佛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被這些竹葉所佔據。然後,這些竹子的竹枝立刻開始變得粗大了起來,而原本的主幹則迅速枯萎。

從邪佛身上,竹子開始迅速成長了起來。它們如飢似渴地吸收著邪佛的血肉來生長,並且開始變得越發巨大起來。原先的主幹已經徹底枯死,從它們身上落下,然後在邪佛的身上,散發著血紅色光澤的竹林顯露出了它們的身影。

邪佛的皮膚開始變得破爛不堪,一隻只小小的竹筍從皮膚之下刺出,然後長成了新的竹子。不一會兒,坐在原地的邪佛身上就已經長滿了紅竹,竹林甚至將邪佛的身體整個包裹了起來,即使是邪佛臉上的眼珠子,都在瞳孔之中生長著一根枝葉繁茂的竹子。

邪佛平靜了下來,原本的喘氣聲已經開始不見了。竹子不僅僅在吸收著他的血肉與力量,甚至還在剝奪他最為基本的能力。他已經不再需要視力了,因為這些竹子可以作為觸手,幫他分辨空氣之中的一切。他已經不再需要呼吸了,因為竹子開始引導空氣中的氧氣進入他的體內。他已經不需要心臟了,竹子的根已經蔓延到了最主要的血管周圍,開始學習著心臟律動的節奏,很快便可以取代他的心臟,為他所工作。他也已經不再需要自己的神經,細小的竹根遊走與身體各處,開始取代他神經的位置,控制著這個巨大的身體。

甚至,他已經開始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這每一根竹子,都帶有自己微弱的意識。這些意識極為微弱,使得竹子只能在唐伯的催動之下作戰。然而,這些意識又是貨真價實地存在著,藉助於整片竹林根系的聯結,化作了一片朦朧而美麗的夢境。

邪佛的意識,也被吸納進了夢境之中。夢境之中的竹子欣喜地向這個新近進入的朋友分享著自己的一切,分享著風掠過枝葉時的絕美感受,分享者品嚐雨滴之時的甘甜。在這極大量的資訊面前,即使是邪佛,也很快開始產生了錯覺:我,其實也是一根竹子。在唐伯的控制之下,邪佛開始漸漸失去對於自己身體的控制能力,而且他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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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順著竹子的根系,袖裡青龍的毒液、唐門之中各種秘製的劇毒,都開始注入邪佛的體內,協助竹子破壞著他的身體。

竹子繼續生長著,很快便實現了與邪佛的身體融合。此時,唐伯身側的竹林已經徹底枯萎了,只剩下唐伯一人,看著自己面前如同一座山一般,籠罩著密密麻麻竹子的邪佛。沒有了薄霧與竹林遮蔽的唐伯看起來臉色極其蒼白,但是卻臉上卻還是帶著欣慰的笑容。

這是唐伯一生修為的結晶,但是即使是唐伯本人,也並未將這四步連續施展開來。往往只需要施展一兩步,就能夠與敵人分出勝負。甚至於,唐伯對於自己是否能夠完整釋放這四步,也心中存疑。而現在,唐伯心中的疑惑已經徹底煙消雲散。而施展成功之後,便是送一個實力比起自己還要更強的對手入滅,更是使得唐伯心中充盈起了幾分豪氣。

“最後,在下便為法王送行,為藏傳佛門上千年傳承送行。花落人亡……兩不知!”竹林之上,開始慢慢地生出了一朵花。第一朵花只不過是竹林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精靈,但是接下來,整個竹林在一眨眼之間,就開滿了淡黃色的竹花。

竹子一生之中,只開一次花。當竹子開花之後代表著的就是整片竹林的死亡。淡雅的竹花並未持續多久,最先開花的竹子便已經變黑枯死。唐伯輕輕一招手,黑色的竹子之中飛出幾顆米粒大小的種子,被唐伯貼身收好。這些竹林看起來雖然是由唐伯法力催生,但是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事物。

在旱菸筒,或者說碧玉蕭之中,自成一個小小空間,而這些竹子,便生活其中,只是之前被唐伯用法力投射在這個世界之中而已。如今,所有的竹子都被用來送邪佛入滅,但是卻一定要留下一些竹子的種子,為重新栽培竹林,留存一絲香火。

邪佛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卻不是因為痛苦,而是飛速枯死的竹林開始倒塌,互相碰撞,甚至使得邪佛的身體也開始出現了反應。黑色佔據了整個竹林,帶來了一股肅殺、衰敗的感覺。

然後,黑色的竹子猛地炸裂,化作一灘灘黑泥落下。從黑泥之中,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生氣,甚至看不到任何曾經是活物的痕跡。隨著黑泥的產生,巨量的死亡氣息也隨之誕生,順著竹杆向著下方蔓延而去。死亡氣息每接觸一個竹節,它便會崩解為黑泥,然後產生死亡氣息,加入自殺的行列之中。而所有的死亡氣息,最後全部順著竹子的根系,注入了邪佛的體內!

邪佛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與對身體的控制力,雖然身體本能的反抗能夠使得這些竹子對於邪佛的控制無法持續多久,但是在身體自行收復失地之前,死亡氣息已經注入了邪佛的體內。花落人亡兩不知,不知竹花已落,也不知自己將亡!

唐伯之前兩步,只不過是為了限制住邪佛的活動而已。而1第三步,則是為了連線竹林與邪佛。原本,邪佛這樣實力的對手絕對不會給唐伯這些機會。然而,在無數的巧合之下,卻還是使得唐伯成功了。邪佛本身入魔之後,意識便會散亂不少,而本來就心中有愧的邪佛,更是對於唐伯刻意營造的靈魂衝擊沒有抵抗能力。之前注入藏傳佛門高手體內的血線甲蟲,更是為了擾亂邪佛的心智。

唐伯一直以來的算計,終於到了品嚐成果的時候了。

蔓延的死氣開始破壞邪佛的身體,邪佛的手臂變得枯瘦,臉頰迅速消瘦,雄壯的身軀也變得佝僂起來。邪佛本身的血氣根本沒能阻止死亡氣息,反而被死亡氣息轉化,變成了它們的一份子,帶領著自己走向死亡。

然而,忽然之間,當死亡氣息到達了一個區域的時候,它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唐伯臉上的笑容,猛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