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雪景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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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知道墨努利亞曾經被拯救過的？”何南問。
至少他不會是從前任英雄或是別的世界的拯救者口中得知的，而從王英雄的反應來看，這件事也並非出自他之口，這讓何南不由得有些困惑。
“這個……”楊遂古別過頭，“說起來也是巧合。”
“啊？”
“我剛剛成為英雄的那陣，正好有高中生因為前往異世界而死。”他說，何南記得那件事，曾經鬧得沸沸揚揚——上次他和奇易就曾在學生街的咖啡廳裡說起這件事，“我很害怕，於是就私下做了一些調查。”
“結果剛好那就是……？”何南因其中的巧合而咋舌，當你得知有人因異世界而死時，對方原本打算拯救的剛好是你正要去的世界的可能性有多大？
“是的。”楊遂古說，“我……拜訪了他的家人，雖然沒能見到本人，也得到了他的日記，在裡頭我看到了墨努利亞的名字。”
“原來如此，日記啊……”何南發出沉吟。
“我的運氣還算不錯吧？”楊遂古笑了。
不僅僅是運氣不錯。
這不應該是巧合。
天底下沒有如此湊巧的事。
楊遂古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思緒：“總之，我從裡面得知了一些關於墨努利亞的事，然後順利拯救了世界。”
“你的口吻聽起來像是通關了一個遊戲。”何南乾巴巴地說。
“不，我喜歡那個世界。”楊遂古說，“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得感謝奇易的誕生。”
因為她的誕生意味著新墨努利亞的出現，正是這個世界選擇他作為英雄。
何南摸了摸脖子，覺得這句話前後並沒有什麼內在的聯絡，但若是楊遂古那樣想，他不打算阻止。
“奇易她自己也很感謝自己的出生。”他只是說道，“有一次她提起過，若沒有她姐姐，她就不會出現在世上。”
那是在佩爾孔鈉亞時發生的對話，她說起這點時還露著微笑，她真心實意地感謝自己未曾蒙面的姐姐。
她感謝很多東西，偶爾何南也會覺得她在感謝自己。
然後他發現，他總在想到奇易，無論他們說到些什麼，那女孩兒的身影總是不知不覺地出現在記憶的角落，讓他想視而不見都無法做到。
……果然，還是得把她找回來啊。
何南想，外頭的車輛發出躁動的轟鳴，他看了眼街景，公交車已接近了他們居住的小區。
“說起來……”楊遂古說，“你準備和家裡說這件事嗎？”
“如果你能繼續讓我暫住……就不打算。”何南想了想，最終答道，“不過我應該至少會打個電話回去。”
“他們也該開始擔心了吧。”
“說得好像你爸媽會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一樣。”何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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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什麼時候回家？”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裡並不帶著多少擔憂的因子。
何南看了眼手機螢幕，用沒什麼意外的語調說道：“再過幾天吧。”
雖然一直呆在楊遂古這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但現下這個時間點，他對於“回家”這一行為已然失去了興趣。
說起來他父母是知道楊遂古的，過去一年時間裡，他或多或少和他們提及過這個朋友，正是因為知道，也就馬馬虎虎地讓何南做自己想做的了。
“你到底準備做什麼？”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充滿困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準備繼續呆在朋友家。”何南以理所當然的口吻糊弄著，“過幾天你就知道我準備怎麼辦了。”
然後他結束通話電話，長長地舒了口氣。
似乎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為自己選擇打電話回家感到了後悔。
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後了，按照楊遂古家的日程，幾乎一吃完飯就會撲在作業和課本中。
何南轉頭去書房，卻驚訝地發現那裡沒有人，他抬起頭，穿過書房看到了陽臺之外的夜色。
楊家的書房連著陽臺，在這個季節，那扇門通常都是關上或者至少半掩著的，但現在卻完全敞開，冷風從外頭灌了進來，給房間帶來冷意。
他走上陽臺，就看見楊遂古正站在外頭，把玩著手中的雪景球。
“喲。”他打了聲招呼，“怎麼了？你竟然沒有在複習。”
在這裡的幾天時間裡，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楊遂古花費在學習上的時間了。
“沒什麼。”楊遂古回頭看見他，接著搖了搖頭，“只是……忽然想起一個傳聞。”
“什麼傳聞？”何南隨口問道，雪景球裡的雪已經停了，在那裡的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原，甚至沒有任何景物，讓人不由得懷疑為什麼要以這樣一個場景製作裝飾品。
“關於雪景球的。”楊遂古說道，“在王英雄從異世界回來後，他透過某種方式獲得了一個東西，讓他能夠透過它窺探異世界的狀況。”
“你的意思該不會……”何南驚訝地看著他手中的裝飾品，“但是這裡……”
什麼都沒有。
“王英雄在異世界可是一手建立起了一個王國。”楊遂古說。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都知道世界樹的時間流擁有怎樣的差異。
何南盯著雪景球，想著今天下午他看見的那場雪，那或許是場持續幾天的暴風雪。
“遂古。”他忽然說。
“啊？”
“如果你也有這樣一個機會……你會一直看著墨努利亞之後的變遷嗎？”
沉默。
持續了一段時間。
“……如果是你呢？”而後楊遂古回答道。
“大概會吧。”何南想了想，最終笑了，“畢竟那是自己去過的世界。”
“也是啊……”楊遂古也笑了，“說起來之前，我也問過齊月華，為什麼最後還是去佩爾孔納亞了。”
又是一個何南曾經想問的未解之謎。
隨著離開佩爾孔鈉亞時遭遇的那些事，他沒有心思過多追問，在那之後，他也沒再聯絡齊月華。
不過楊遂古和齊月華原本就相識，他們間的聯絡，似乎比何南想得還要頻繁。
“她……是怎麼回答的？”何南問，不知怎的，他覺得他似乎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起風了，樓下的樹木晃動著發出沙沙聲響，何南向外望去，看見了前面一棟樓深色的剪影。
*
談論起這件事時，齊月華正和他坐在咖啡廳裡，這是他們自回到佩爾孔鈉亞後的第一次見面。
見面的起因是齊月華得知開城大學找了永冰陽談話，微信說起這件事時兩人又剛好都在圖書館附近——純粹的巧合。
雙方都抱著“既然都在附近，不如坐一會兒吧”類似的心情去了咖啡廳，在相互的招呼和簡單地談論先前在佩爾孔納亞發生的一切後，楊遂古發現眼前的女性和他先前見到的多少有些不同。
“變得開朗了啊。”他說。
“什麼？”
“我是說你。”楊遂古說，“給人的感覺變了……是因為佩爾孔納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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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吧。”齊月華輕笑了一下，“那個世界對我而言，還是有特別意義的。”
“是嗎……”楊遂古看著外頭的景色，不知想起了什麼，“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嗯？問吧。”
“為什麼你最後還是去佩爾孔納亞了？”
“這個……”齊月華有些啞然，“還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楊遂古靜靜地等待著她整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想，還是因為放不下吧。”而後，齊月華說道，“雖然……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在時光的流逝中，沒有什麼是能持續的；這種變化正是時間本身。
——他們兩人剛抵達佩爾孔納亞時是在祿沙合的首都，那是個不錯的城市，只是對齊月華來說人物兩非了。
“嘉妮斯已經死了，我們去過的街道也改變了模樣。”她說，他們在祿沙合見到了新的聖泉精靈，楊遂古至今記得她臉上的表情，“不過……我依然喜歡那個世界。”
無論是每年會給祿沙合帶來一場豪雨的信風，還是隱藏在山間據說是雷霆之神創世時留下的泉眼；無論是祿沙合用綠色植物裝飾的屋子，還是南方連線著大陸的沙漠半島。
“等想清楚這些，怎麼做就不是個問題了。”齊月華這樣說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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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臺上，沉默在兩個男生間持續了一會兒。
“你複述這些話時不會起雞皮疙瘩嗎？”何南最後說道。
“哈哈，覺得太肉麻了嗎？”楊遂古忍不住笑了。
“嗯，果然，對中國人來說，這種話在心裡自己說就好了。”何南也笑了。
“然後說月光很美嗎？”
何南聳聳肩，兩人一起笑了一陣，楊遂古抬起頭看向外頭的天空，今天的天氣算不上好，天空中連星光也看不到，更不要說月光了。
“如果是在墨努利亞，即便這樣的夜晚也能看到月亮。”而後他說，“那裡的月亮不受天氣影響……而且，的確很漂亮。”
“是嗎。”何南說，“或許有一天，我該跟著你去看看。”
——楊遂古的心情大約和齊月華一樣吧。
那麼，他自己呢？
何南想著，晚風靜悄悄地掠過了他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