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敢，他怕陳若言的面孔會成為自己的噩夢，伴隨一生。
他像幹了好幾炮那樣得虛脫，額頭流滿了汗。白烏鴉很少這樣緊張，他逃一樣地趕到了樓上，忙洗了個溫水澡，去海清的房間裡睡了。
次日白烏鴉早早起床，陳若言和劉美麗都還沒醒，他便去街上吃了早點，給陳若言跟劉美麗也帶了些。
陳若言只喝了幾口稀粥，便催著問怎麼找害自己的兇手。
白烏鴉的思路很清晰：“如果我們平白去找人，就算找到了也認不出來，不現實。我看我們還是想辦法將兇手引出來。”
劉美麗昨天在衛生間也聽見了兩人在沙發上的對話，便接話道：“你是說，把陳若言還活著的訊息散佈出來，賭兇手是不是執著於親手殺死陳若言這一點？”
白烏鴉說：“對，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
陳若言問：“怎麼讓兇手知道我還活著？”
“這好說，我們可以借媒體的手，我在長青市還是有點路子的。”劉美麗認真道。她雖然很排斥這個案子，但畢竟接了，就要盡其所能地幫忙。
白烏鴉點頭，說：“好。”
然後這次討論到這裡就結束了，他們目前能做的只能是將訊息散佈出來，然後在媒體上暴露陳若言的行蹤，看兇手會不會再出現。
討論結束後，陳若言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其實從早上陳若言喝了點稀粥之後，她一直保持著靜止的狀態，如果她剛才沒有說話的話，白烏鴉真的看不出坐在沙發上的黑衣女人是死還是活。
劉美麗起身告別：“那你們在偵探社看門，我去醫院一趟。”
“你去醫院幹嘛？你去找媒體呀！”白烏鴉催她。
“別著急，畢竟我還是我爹那醫院的護士。我要是不露面，他不給我發工資。我先去我爹那裡晃一圈，把你的那五萬塊錢要過來，再去找媒體。”
“那你快去。”白烏鴉擺手道：“別讓陳小姐等得太急。”
劉美麗掃了陳若言一眼，隨即轉身，深吸了一口氣，說：“那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絡。”
這一天從天氣就能看出來，陰雲密布，是個壓抑的日子。
劉美麗走後，白烏鴉閒得發慌，跟陳若言說話：“你，還能治好嗎？”他語氣小心翼翼地講。
“沒可能了。”
“哦。那，那……”白烏鴉想問陳若言，等找兇手報了仇之後，她準備做什麼。但他怕這種問題會刺激到陳若言，再加上陳若言沒有跟他聊天的意思，便把話憋到肚子裡了。
上午十點時，屋子裡還是陰黑的，一點沒有白天的感覺。
白烏鴉開啟電腦，靠上網消磨時間。他在網上看見了一個有趣的段子，便念給陳若言聽。白烏鴉被段子逗得哈哈大笑，陳若言則面無表情道：“你別唸，我不能笑。”
白烏鴉被尷尬到了，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安慰陳若言道：“我們能找到兇手，一定能的！”
白烏鴉一臉沉重地看著陳若言，這個可憐的女人讓白烏鴉覺得這個看似平靜的世界變態無比。他甚至有些後悔接下了這個案子，準確地說，他是後悔昨天跟劉美麗來了偵探社，他寧願不知道陳若言這個悲劇的存在，躲過去一切都不復存在了。但老天偏要送來這份歷練，白烏鴉只能硬著頭皮接下。
白烏鴉對著電腦打了個噴嚏，是劉美麗在背地裡罵了他一句。
“該死的白烏鴉，沒事找事。”
劉美麗下了計程車，走進醫院的第一時間想到了白烏鴉和陳若言，便氣氣地罵了一句。
劉美麗看下手錶，才十點多一些，比往常來醫院來得早。按照慣例，她先去換了身護士服，隨便在醫院逛一下，便去找她爸劉院長了。
途中劉美麗遇見了著急請假回老家的同事陳希曦，劉美麗跟她有些交情，陳希曦是個吃苦耐勞的好護士，雖然跟劉美麗年紀差不多，但性子平和，極好說話。劉美麗手裡一旦有脫不開的任務時，便會去找陳希曦幫忙頂班，陳希曦則會不計報酬地答應。
劉美麗從來沒見陳希曦這麼著急過，她看見陳希曦風風火火地向自己跑過來，眼裡含著淚，急急說道：“美麗姐，你能幫我個忙嗎？我家裡有急事，可是手上的任務多，主任不給請假！”
“你別著急，慢慢說，你家裡出了什麼事了？”劉美麗問。
“我媽，我媽病重了。”陳希曦用力嘟著嘴，好像一個把控不住就會哭出來。
“沒事的，會沒事的。”劉美麗心疼地抱了下陳希曦，說：“你別擔心，你呢就先回家，我去找主任，我保證能幫你把假給請了！”
“你真好。”陳希曦用力地抱住劉美麗，說：“謝謝你了。”
“沒事，你快回去吧，別耽誤時間了。謝我這回事，等回來再說。”劉美麗鬆開抱著自己的陳希曦，拍了拍她的肩膀。
陳希曦一邊道謝一邊離開，劉美麗下了二樓，沒去找院長，先去找了趟李主任。
醫院的人都知道劉美麗是劉院長的女兒，多少都會給劉美麗些面子。其實劉美麗是不常做這種幫人的事的，如果但凡換一個人，劉美麗都不會幫請這個假，可陳希曦除外，陳希曦幫著劉美麗做了很多工作，這是份大人情，除此之外，劉美麗也是真的喜歡陳希曦的性格。她想跟陳希曦做朋友，和她呆在一起說話或做事的時候，劉美麗感覺很舒服。
所以這個忙要幫。
李主任是個刻薄冷板的中年人，脾氣又軸又大，說真的，這個忙不好幫。
劉美麗敲門，進去李主任的辦公室，先甜甜地說了句：“李主任好。”
李主任看見是劉美麗來了，勉強笑了笑，說：“是美麗啊，有什麼事？”
劉美麗演出一副熟絡的樣子，不客氣地直接坐在李主任的對面，嬉笑道：“這不是總聽我爸說，李主任工作盡職，天天都忙得很，來看一下您嘛。”
“不忙不忙，劉院長才是忙的，我也就是把該做的工作給做好了。”李主任被劉美麗的這番奉承搞得有些不明所以，只好先客套地應付過去。
“忙不好都要注意著身體呢，該歇就歇，工作也可以放一放，這醫院可完全指著李主任你們呢。”劉美麗昧著良心道。
“你這話說的，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年的幹頭了。”李主任唏噓道。
“可別這麼說啊您，先喝杯水。”劉美麗起身給李主任倒了杯水，隨後入了話題：“不過話說到這兒，李主任，您知道一個叫陳希曦的護士嗎？她可真稱得上是咱醫院的勞模了，不僅專業技術夠硬，對工作更是盡心盡力，任勞任怨的。有她這樣的護士，可算是咱醫院的福氣呢。”
劉美麗一直笑嘻嘻的，說話又軟又甜，但實則全是套路。
李主任這才反應過來，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院長女兒是為那醫院護士來得呀！不過李主任也不是吃素的，腦子快速轉一下，便把話接了過來：“是啊，陳希曦這丫頭真是能幹得很，現在一人照顧著好幾個重症患者，一點失誤都沒犯過。她剛才還來找我請假，不過真的要委屈著丫頭了，醫院最近忙得很，她手上的重症患者不好往外讓，其他護士不一定能接好，唉——”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說：“等幾天吧，等醫院不怎麼忙了就讓她請幾天假！”
這傢伙，真的難搞，劉美麗偷偷白了李主任一眼，隨後收起笑容，也一副哀愁的樣子，語氣惋惜道：“在醫院裡呆了這麼長時間，還沒見過比陳希曦更好的護士呢。對了李主任，您知道陳希曦為什麼要請假嗎？”
李主任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家裡有什麼事。”
“是啊，人家母親病重了。”劉美麗長嘆一口氣，說：“咱們都是醫院的人，見慣了生離死別，人間悲劇。現在陳希曦的母親病重了，她卻連回去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工作雖然是盡職盡責了，但對家人卻是不孝的，很可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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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李主任思忖一番，說：“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作為一名一戶人間，在醫院裡，也有很大的神聖的責任。”
“嘖嘖！”劉美麗搖頭感慨：“即使是我們醫護人員又怎麼樣呢？無論我們怎麼治病救人，也說不定哪天，家人病重的這種噩耗也會傳到我們的耳朵裡。李主任您也明白，在醫院裡見過太多這樣的悲劇的，您應該能明白病人病重時，家屬的悲痛心情吧？不過醫院裡的這些人也是幸運的，雖然病得痛苦，至少兒女也在身旁……”劉美麗說不下去了，淚花在眼睛裡打轉。
李主任語氣僵硬道：“無奈，我也很無奈。”
“就怕哪一天，這種噩耗傳到我們的耳朵裡，而我們又有醫院裡的這些神聖的責任……咱都走不開啊！”劉美麗下了狠招。
李主任終於接不上話了，尷尬笑笑，啞口無言。
劉美麗接著說：“雖說我們是醫護人員吧，但我們畢竟也是人啊！我知道，我們在醫院有很多責任和工作，但說實話，我真覺得咱醫院暫時少一個護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今陳希曦人家母親病重，咱醫院要是藉著忙為理由，不讓人家回去，那麼——那麼我們對醫院裡的病人是盡職盡責了，可出於人道這一方面，我們也太不是東西了！”
劉美麗的情緒一下子氣憤填膺了。
“也是。”話說到這份上，李主任接不了招了，只好妥協道：“那我就給陳希曦的工作湊上幾個人，讓她回去一趟。”
“那我就替陳希曦謝謝您了。”
說罷，劉美麗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次，她算是徹底給李主任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