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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D.惡犬之眼·其一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蘇伊士的內心下定了結論。

謎一樣的傳送門也好,會疼不會死的演習也好,超越物理規律的迴廊也好,自從來到這裡,超出自己想象的事總是突如其來,躺在床上醒來有時竟還會感覺疲倦。

——肉體的疲勞可以恢復,但是內心的疲勞就不那麼好辦了。

疲勞如果積累多了無法消散,人可是會瘋掉的。

然後蘇伊士點下了“開啟”。

他彷彿能聽到瑟蘇銀玲般清脆的笑聲。

即便是心裡會感到某種程度的勞累——對於死宅來說,最好的日子莫過於沒有牽掛和其他任何擾亂心思的東西,比如作業,比如考試,比如績效考核等等等等。

這樣的日子,“時間都是我的。”

有時候他勸解自己,出去走走看看,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見識見識車水馬龍和人山人海,就明白了窩在家裡是多麼無聊。

然而他都失敗了,每次出門走上那麼一天,回到家裡只剩下疲憊,彷彿連大腦都被掏空一般,什麼都不能去思考。

“還是呆家裡好。”他告訴自己。父母總說“去外面看看,獲得些社會上的資訊,坐在電腦前能幹什麼”,但是以網路的發達程度,用它可是比那種走著看著高效多了。

人類追尋最高效的資訊獲取方式有什麼錯?

活在高科技的時代,難道還要用什麼古老的方式不成?

——話雖如此,但瑟蘇卻為蘇伊士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被迫走出他小小的屋子,去追尋那些新奇的體驗。感受鬥獸場裡灼熱的風,真理另一側漆黑的門,超越物理法則的遊戲……

“那是超越我們已知的高科技,我當然要出去感受了。”蘇伊士如此說服自己。

郵件裡彈出新的對話方塊。

“課件:DOG EYE,已開啟,請前往主門。”

依舊是那扇門,依舊無法確定門另一側的景色。

“人類永遠對未知抱有恐懼及與其等量的好氣和期待。”

——by 蘇伊士。

“讓我來看看你的人生吧。”蘇伊士的內心呼喚著,卻不知是在衝著誰說。

蘇伊士覺得自己似乎伏在地上。

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兩個高大得過分的男人和工廠的廢墟。

那廢墟陰暗潮溼,四處聳立著鏽蝕的巨大鐵罐,大概之前是什麼化學工廠之類的,地形高地不一,廢棄品散亂地堆放著,若不是在俯瞰的角度上而是置身於其中,大概就跟逛迷宮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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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是個充滿死亡的迷宮,蘇伊士清楚地看見那鋪設在各種陰暗角落中鋒利而險惡的陷阱——巨大的捕獸夾張著嘴想要吃點什麼,焊著鋼刺的鐵板懸在空中等待下一攤肉醬……那牆壁滿是彈痕,一片痕跡是一堆密集的小彈坑聚在一起,看著彷彿有二三十個;在年久失修的管道溝裡,似乎還堆著些骸骨,大多已經碎裂變形,只有些被撕爛的衣服昭示著死去的生物曾是人類。

明明這裡陰暗得彷彿連空氣都會凝霜,但蘇伊士卻沒有一點寒冷的感覺;明明剛從明亮的正廳進來,眼睛卻連適應黑暗的事件都不需要……

因為他的視野,現在是暗紅色。他嘗試動了動身子,身子動起來的角度和感覺都十分異常,他的臂展不能外擴,只能前後……

他抬起頭看了看兩個男人的背影,他們是那麼高大,好像是魔幻世界裡穿越來的巨人種;他又低下頭,發現——

那是爪子。

合金的外殼,黑色的塗裝,指甲銳利如刀。

這次,他變成了一直機械犬。

他搖了搖尾巴,那種奇異的感覺難以言表:人類沒有翅膀,所以不知道扇動翅膀是什麼感覺;人類沒有尾巴,所以不知道搖起尾巴是什麼感覺。

但若你擁有那些神經和肌肉,你會立刻知曉他們的使用方法,彷彿與生俱來。

“不過,暗紅色太不人性化了,視覺能不能調成彩色的啊。”蘇伊士吐槽到。

系統彷彿回應了他的吐槽,那斑斕的色彩倏地湧入他的腦海。他現在明白了那些色盲患者藉助科技第一次見到五彩的世界時,那種幾近流淚的感覺了。

原來世界本是這麼絢爛。

他再次望向四周,終於明白了DOG EYE的意思。

還真就是狗眼。他很想吐槽“狗眼看人低”這句,因為真正的狗眼,怎麼看人都很高。

年邁一些的男人精神矍鑠,瞳孔中閃爍著與其年齡不符的光芒,衣著整潔考究,深褐色的寬鬆西服,繫著一條純白色的圍巾,耳邊塞著單邊耳機,頭上戴著紅色的短沿帽。

“到這裡還和劇本一致”,他戴上了護目鏡,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對方似乎也領會得很快。獵物越是聰明,狩獵就越有趣。”

聲音沉穩而從容,但在他的話語中,蘇伊士彷彿嗅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味道。

旁邊年輕的男人則要隨性許多,穿著休閒的長褲和立領的兜帽外衣。他有著冷峻的面頰和一頭漂亮的銀髮,嘴角微微上揚,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他拿起望遠鏡,與年邁的男人看向同一方向,“真不錯,似乎是場值得觀賞的好戲。”

“你偶爾也來參與一下捕獵,如何?”年邁的男人轉過頭,似乎十分真誠地提出建議,但他手中拿起的那把大口徑雙管獵槍,恐怕不是年輕人能輕易駕馭的怪物。

但年輕人並未在意,他微笑著說,“我的興趣在於這裡發生的事件本身,用旁觀者的視角來欣賞是最有趣的。”他的語氣聽上去似乎十分平靜,但他微微揚起頭俯瞰迷宮的樣子卻讓人不由得把他和那些將人類放在手心裡蹂躪的惡魔聯絡在一起。

年邁一些的男人並未再多說什麼,而是轉身離去,那背影彷彿是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士,亦或是一個在密林中穿梭的老獵人,堅毅而挺拔。

蘇伊士起身跟在他的身後,臨走前又回頭仔細看了看那年輕人。

那是他一個人的觀眾席,他便是唯一的觀眾;然而他也是這場鬧劇的編劇,也是這場交響樂會的指揮。

他笑著,微笑著,嘲笑著,笑著這個社會,笑著這些人類。

“我想見證人類靈魂的光輝。”他說。

蘇伊士想起了他的名字。

槙島聖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