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黃秀英
黃秀英原本是在城裡出生長大。和其他女孩一樣，她也夢想著有一天會有一位白馬王子來迎娶自己，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雖然談了很多次戀愛，但沒一個能讓她滿意，不知不覺中，年齡就大了起來。
家裡人著急，給她張羅著介紹物件。她相了十幾次親，她都看不上，直到在某次宴會上，她碰見了楊文強。當時楊文強穿著得體，風度翩翩，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有一股領導風度。黃秀英一眼就相中了他。
她藉機和他搭訕，楊文強也被黃秀英的美貌所吸引，兩人迅速墜入了愛河。很快兩人準備談婚論嫁，她把楊文強帶到家，見自己的父母。父母看到楊文強一表人才，也很喜歡，但當問到他的家世時，楊文強說自己是一個農村村長，沒有城市戶口，母親的臉色立刻變了。
事情的發展像很多電視中演的一樣，黃秀英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嫁給楊文強。剛開始在農村生活，黃秀英還覺得新鮮，但日子久了，她就懷念城市的繁華了，就想著有一天能返回城裡，但她不能回去她爸媽那邊，不能自己給自己丟臉。
楊文強娶了她後，對她百般體貼，但由於他在鎮上的關係不硬，一直沒有得到提升，到現在還是個村長。村裡沒有企業，僅靠他的工資根本不夠在城裡買房，黃秀英只好繼續住在村裡。
就在不久前，村西北邊的電廠要擴建，佔了村裡一大片地，楊文強終於有機會了。黃秀英為此高興了好一陣子，因為她終於可以返回城裡了，她等不到錢到手，就去城裡選了一個樓盤，並付了定金。
…。
“好的，好的，我下周一肯定去，再見。”黃秀英笑呵呵地放下電話，想到自己終於能回到城裡了，心情大好。
極度的興奮讓黃秀英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個小時，楊文強還是沒有回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朦朧的睡過去。
睡到不知什麼時候，黃秀英感覺臉頰上癢癢的涼涼的，像是有人拿著一塊冰，一遍遍擦拭她的臉。她翕動了兩下鼻子，一股酒氣順著鼻腔直頂大腦。黃秀英一把抓住貼在臉頰上的東西，下意識捏了捏，軟軟的，是丈夫的手。她記得當初楊文強追自己那會兒，他總是在沒人的時候抓著自己的手，摸個沒完。
黃秀英抓著那只冷冷的手，往身後一甩，不耐煩地坐起身，她迷糊著眼轉過頭，看著躺在身邊丈夫，心裡氣不打一出來。
“原來你是去喝酒了！你還知道回家睡覺啊！”
黃秀英按開床頭燈的開關。
楊文強嘿嘿地笑了笑，蠟黃乾瘦的臉卻緊繃著，沒有半點笑的樣子，一雙眼睛空洞無神。笑聲像是從嗓子眼裡發出來的，就像用手指甲刮著玻璃一般。黃秀英還注意到楊文強渾身溼透了，身上沾滿了泥水，像剛從泥坑裡爬出來一樣
“你這是怎麼了？”黃秀英打量著楊文強。
楊文強乾笑著，說：“摔了一跤。”
黃秀英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說：“還不趕緊去把你這身髒衣服給換了，少在這兒礙眼。”
黃秀英剛側過身，準備躺下，楊文強躊躇一會兒說：“我這不是去賺錢去了嗎，你看看，都在這兒呢。”
楊文強喘息起來，腳踩在木質地板上嘎吱嘎吱作響。黃秀英爬起來轉過身一看，發現楊文強正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張大了嘴巴，雙手哆哆嗦嗦地拿著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布包，呆在那兒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黃秀英疑惑地接過布包，發現布包其實是楊文強的白襯衣，上面沾了大大小小很多紅色的圓點。她有些奇怪，說：“這襯衫怎麼弄成這樣？以後還怎麼穿？”
黃秀英感覺襯衫上打的那個結竟那麼難解，她用手指撕扯了半天，硬是沒解開上面的結釦。
“這件襯衫還是你給我買的呢，你記得嗎？”楊文強的聲音打著顫，越來越含糊不清。
黃秀英正忙著解包裹，頭都沒抬，敷衍地說：“是嗎？”
話剛說完，一塊灰白色的片狀物“啪嗒”一聲，掉在黃秀英的手上。
什麼東西？黃秀英一手提著包裹，一手接住那東西，冰冷而滑膩的觸覺讓她感到噁心，她厭惡地用手往外一甩，把那東西甩到了地上。又有兩片掉到了她的身上，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猛鑽進鼻腔，黃秀英呆滯地仰起頭朝上看，只見站在床邊的楊文強，臉上的皮膚溶解了似的脫落下來，一塊塊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的臉上鮮血淋漓，額頭和臉頰佈滿了黃綠色的膿液，腥臭撲鼻而來。
黃秀英覺得自己是在做異常噩夢。她看到不斷有鮮血從楊文強的身體裡往外湧出，鮮血浸溼了他身上的衣服，順著他的身體往地上流去。不知不覺中，她手中的包袱也開始蠕動起來。
黃秀英“啊”地大叫一聲，將手中的包袱用力向床邊的楊文強砸去。包袱開啟，一隻暗紅色的盒子滾落到地上，無數張畫著眼睛的紙片散落一地。
楊文強想捂起自己已經沒有了皮膚的臉，但手上只剩下幾段指骨。他張大的嘴巴像一個黑黑的洞，五官扭曲著，他又來抓黃秀英的雙肩：“秀英，救我，秀英，救我……”
黃秀英耳朵裡全是丈夫痛苦的哀嚎聲，她又大叫了一聲，緊緊閉上眼睛，當她張開眼睛，眼前還是那張扭曲的臉……
第二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黃秀英臉色蒼白，頭髮也沒梳，左手拿著一疊紙，趿拉著拖鞋快步走到米寧的門前，“砰砰砰”不停地敲起米寧的房門。
方毅拉開門：“楊太太，怎麼了？”
“你？”黃秀英有些侷促，她是來找米寧的，“米警官在嗎？我丈夫昨晚一夜都沒回來……”
方毅走出房間，反手關上房門：“她還在睡著。他還沒有回家？”
昨晚方毅接到吳宇兵電話後，趕去了吳宇兵和米寧所在的位置，把他們接回了村長家。因為米寧的事，王老二的事只能暫時緩一緩。
回到村長家裡，方毅怕再出事，便呆在了米寧的房間，自己則在椅子上坐了小半夜。正朦朦朧朧間，黃秀英的敲門聲把他吵醒了。
“今天早上我起來，他還沒有回來。”黃秀英心急如焚。
方毅聽說，也覺得奇怪：“他平常會在外過夜麼？”
“不會的。他再晚也會回家的。”黃秀英的客氣不容置疑，但她的臉上卻帶有一絲恐懼。
“你自己沒事吧？”
“我，我，”
看黃秀英欲言又止，方毅覺得哪裡不對。
“我做了個噩夢，夢到他死了！”說著，黃秀英的眼淚就從眼眶裡湧了出來。
“什麼夢？”莫非黃秀英也被帶到幻覺裡去了？方毅緊張起來。黃秀英產生幻覺和楊文強一夜未歸會不會有關係？
“我夢到他死了。”黃秀英抖了抖手上的紙片，“你們趕緊幫我去找他吧。”
方毅的目光落在了黃秀英手上的紙上：“你拿的是什麼？”
黃秀英看方毅問，趕緊把那疊紙遞給方毅：“我在枕頭底下發現的，肯定是他這兩天畫的，你看看，上面全是眼睛，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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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毅一聽又是眼睛，心中一凜。他趕緊接過那疊紙，快速翻看起來：真是眼睛！他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時吳宇兵聽到聲音也出來了。方毅看吳宇兵出來，便把那疊紙遞過去：“又是眼睛。”
吳宇兵接過那幾張紙，上面畫的那些詭異的眼睛讓他很不舒服：“這是怎麼回事？”
“楊村長一夜沒回來。這些應該是他畫的。”
吳宇兵聽到，馬上想到昨晚米寧把自己銬在樹上的情景：“不好……”
他的話音未落，便聽到有人在院子外重重地敲門。
黃秀英已經慌了神，她跌跌撞撞地穿過院子，把門開啟。
一個神色慌張的村民站在門外：“妹子，你快去看看，村長他……”
黃秀英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老楊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趕到一旁的方毅和吳宇兵也在等著村民回話。
“哎，在這兒說不清楚，你們趕緊自己去瞅瞅吧。”
“村長在哪裡？”米寧不知什麼時候也出現在他們的身邊。
“池塘邊上。”
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大雨讓田間小路變得泥濘不堪，方毅遠遠看到池塘哪邊已經圍了一些人，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看到方毅他們過來，村民們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他們走到近處，地上躺著楊文強，他的腦袋歪在一邊，一半身子泡在滿是血色的水窪裡，
黃秀英看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就要衝過去。米寧趕緊要扶她，不料黃秀英腳下一滑，身子向地上摔了下去，差點把米寧也帶倒到地上。黃秀英這時已是滿臉泥濘。她不顧一切地呼喊起楊文強的名字來，但沒喊出兩聲，便昏厥過去。米寧剛蹲下身子安慰她，看她昏過去，只得抬起她的上身，抱在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