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計劃開始的第五百天，我們已經經歷九千多次失敗了。這個現象就和之前所見到的一樣，組長告訴我們，很快就可以取得成功了。
說實話，我一直不覺得複製那個“完美人類”誕生過程的意義究竟在哪裡。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次失敗的實驗，在科學上從來沒有任何成功需要透過一萬次的犧牲堆砌。從一個研究者的角度來說這甚至足夠稱得上是生涯中的一次恥辱。
同事阿科告訴我說，如果上級始終要堅持這麼做，他就選擇辭職。他認為自己的才華應該向更高階更躍進的領域奉獻，而不是留在這兒一次又一次重複無意義的實驗，試圖等待奇蹟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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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說的話深有同感。
這個實驗室裡的大部分人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真正的精英。他們或許畢業於某些生物學名校的優秀畢業生，或許是生物學的天才，或許是早已在該領域留下赫赫威名的博士......
誰又不是呢？
但現在看看我們，憔悴，疲憊，雙眼無神......人們常說失敗是成功之母，但沒人會總願意失敗，精英們更是如此。
不斷在嘗試，越是嘗試越覺得是天方夜譚。或許這就是這個時代無法理解的理念吧，如果葵博士能在晚出生一百年就好了。
阿科最後還是沒有辭職。
生活還得繼續，日子總不能不過了。所以繼續前行著，宛若行屍走肉一般，在這條看不見盡頭的道路上，疲憊不堪，沒有退路......
感覺有些中二了呢。但偶爾這樣也不錯，我大概有點理解隔壁桌的老秦為什麼三十多歲還在看動畫片了，也許我改向他學習一下自我減壓的好方法。
......
今天是實驗的第五百四十三天，我們又失敗了。
沒人感到失落——或許我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而實驗的次數已經達到了臨界值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老大說，快了。
確實如此，按照我們過往的經驗來看，在這個實驗達到一萬次時候的時候我們將迎來談不上成功的成功。雖然不相信神明，但我冥冥中總感覺這彷彿就是上天的旨意。
老秦給我推薦了一部少年番，這個年紀看上去也依然會覺得熱血沸騰。他邀請我下次一起去參加漫展，我答應了。
......
實驗的第五百五十天，第一萬次實驗最終以失敗告終。
或許是因為動物與人類存在本質上的不同，或許是因為實驗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小差錯......大家都有些沮喪，因為上次成功後我們得到了大概三天的假期，而這次泡湯了。
老秦和老大大吵了一架，因為對方把這次實驗的大部分錯誤歸咎在了他身上。
但老秦堅持自己沒有問題。
究竟誰對誰錯......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最後他們不歡而散。老秦那天晚上主動找我一起去喝酒——至從上次和他搭話之後我們就熟絡了起來。
我們一起吐槽老大，說他的臉像馬桶搋子烙出來的煎餅，我們都笑了，氣氛歡快。
......
實驗的第五百六十天，實驗繼續進行著，但大家都不怎麼積極，畢竟都知道會以失敗而告終。
但我心情還不錯，因為明天就可以和老秦一去去漫展了。我雖然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對這種從未參加過的活動還是比較充滿期待。
聽說那裡會有許多漂亮的小姐姐，也許我該久違的洗個澡，阿科說我身上的味道像是在下水溝裡面被老鼠屎碾過的三明治。
恩，我覺得這個形容不夠標準，準確來說應該是夏天垃圾桶裡被屎滾過的腐敗榴蓮。
老秦今天心情很差，老大又來找他。兩人之間吵架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大到這兒都能夠聽到。
但願這不要影響到他明天出去遊玩的心情。
......
放假的第一天，天氣不是很好，下著大雨。
久違的洗澡，神清氣爽——也許我應該把這個當做一個日常的活動？
開個玩笑。在那種地方工作，把自己弄得太乾淨反而不正常了，而且對桌的王叔說過他不喜歡洗髮用品的化學味道。
聽說他到現在還堅持用草汁洗頭，阿科給我吐槽過不時能從王叔那兒聞到草腥味蔓延開來。
想想還有些反胃。
......
老秦沒有來，我在漫展門口等了他六個小時。
沒有簡訊，沒有電話......我甚至無法聯絡上他，老秦就這樣消失了。
有些沮喪。
......
實驗的第五百六十七天，老大說老秦辭職了，以後都不會再來。
座位被收拾乾乾淨淨，或許很快就有新人來補上他的位置。
常有的事情，受不了得人離開，然後又有新人補上來——嚴格來說我們實驗室也是比較著名的地方，自然不會缺少滿懷希望進來求職的傢伙。
懷著有些吝嗇的小心思，我還是很樂意看著新人一點點墮落的模樣。
但我現在更關心老秦為什麼要離開。
阿科昨天加班，他告訴我說本應該放假的老秦昨天來找了老大，隨後他們一起上了樓上的那間辦公室。
隨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老秦究竟經歷了什麼，我不知道——或許說，我知道，只是不願意去想。常常會有人辭職，也常常會有人進入那個房間之後再也沒有離開......
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每個人都有想過，只是最後當他沒有發生過罷了。
生活還得繼續，日子終歸不能就這樣不過了。
......
老秦走後的第二天，我們成功了。
或許正如老大所說，是他的問題吧，所以老秦才會辭職——我這樣安慰自己。
我們以一隻細犬為原型，培育出了第一個胚胎，目前還只是處在幼體階段，安安靜靜的躺在培養槽裡面，看上去和普通的小狗沒什麼兩樣，可愛極了。
突然有點想養一隻狗，但我所住的地方並不允許所以還是放棄了。
假期如願以至，周圍的大家都不禁松了口氣，終於是能夠休息幾天了。阿科說他想要去華新城外的魚塘釣魚，邀請我一起去，但我拒絕了。
我只想好好的睡上三天，僅此而已。
......
胚胎發育的第四天，來了新同事。
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應該才從大學畢業。體面的穿著，得體的談吐，還有那眼裡滿滿的熱情。
我和阿科打賭一百塊他半個月就會受不了這裡，阿科則說最多也就一週。
他坐在了老秦的位置上，非常有禮貌的和我打招呼。希望他不要讓我失望，我可不想輸給阿科那個傢伙一百塊。
話說，我剛進來時候是什麼樣的呢......
已經忘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