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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時間

三臺河邊,宇文溫正和楊濟在工坊裡檢視水力時鐘的執行情況,這是作為技術驗證的大型裝置,已經不間斷執行了月餘。

也只是保持了正常執行而已,準頭差得太多讓人不忍直視,按照每日一校的結果統計,這座時鐘每日的執行偏差接近一半柱香。

而且每日偏差都略有不同,這表明整個裝置的執行還不是真正勻速的,用科學術語來說是“系統誤差”很大,不停波動的偏差說明裝置的穩定性不行。

說是時鐘,但從實際表現上看來是玩具,不過宇文溫倒是很滿意,因為他不急。

先解決有無的問題,把裝置搭起來能正常執行,在執行過程中慢慢找出問題所在,然後是不斷的調整,一個月不行三個月,三個月不行半年,半年不行一年。

更何況如今這個水力時鐘是讓工匠們練手,透過長時間執行積累經驗,如同一座房子般大小的時鐘其實沒必要,這裡不是欽天監,也不需要模擬天體的執行。

如此大費周章搭起一個巨大的水力時鐘裝置,是要讓工匠們有最直接的體驗,水力推動的時鐘當然不實用,讓時鐘執行的動力可以進化,先是水力再到重力擺錘,如果冶金能做得到是用發條。

大型鍾到小型鍾,從小型鍾到懷錶,然後鐘錶的日差降到分鐘級,再爭取慢慢降到秒級,這樣要花掉多少年月、或花掉多少錢才能成功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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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恕下官直言,時鐘的用處不大,何苦耗費人力財力。”楊濟再次勸道,他之前已經詳細闡述了自己的意見,認為時鐘華而不實,于軍於民沒有太多實際意義。

“若以耕田、織布、行軍打仗,有沒有時鐘沒區別,但是說到用處不大麼...”宇文溫依舊不思悔改,“那看是用在哪裡了。”

“請使君不吝賜教。”楊濟問道。

“以煉丹術來說,反應時間很重要,總不能說猛火燒一炷香時間云云,一炷香,天南海北各地的香燃速可不一樣。”

“使君,煉丹術為邪道,何苦相信方士們那所謂的長生不老仙丹,”楊濟一聽見煉丹術激動,“想我大明世宗皇帝,是因為痴迷於煉丹...”

‘還我大明,我世宗皇帝!大哥這是南北朝啊!你跟我扯嘉靖做什麼。’宇文溫心中吐槽,楊濟什麼都好,是一說起事情喜歡“我大明”,這一位比他‘先來’這個時代將近十年,到如今依舊念念不忘大明。

“煉丹術並非一無是處,火\藥不是方士們先發現的?”宇文溫無奈的開導對方,“西洋的鍊金術亦是如此,研究各類配方煉製物品,其中一個重要的度量是時間。”

他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在附近也沒人偷聽,索性將最大的秘密透露出來:“西洋的航海術你可知道?”

“西洋航海術?下官記得是循著經緯度吧...可那和時鐘有何...”楊濟在回憶著,說到後面忽然回過神來:“使君要測經度?”

“正是。”宇文溫鄭重地點點頭,這一刻,他化身獨眼獨腳的海盜船長,肩膀上落著一隻掉毛鸚鵡,指揮著殘破的大帆船在太平洋上向東航行,正當船員們哭喊著要回航時,前方海平面上出現了綿延無邊的陸地。

“使君!如今天下尚未平定,突厥虎視眈眈,高句麗狼子野心,吐蕃即將崛起,還有南詔...”楊濟比他還激動,“航海耗費頗巨,何苦做這等勞民傷財的事情!”

宇文溫乾咳一聲,他沒想到楊濟對航海的看法如此負面,對方似乎化身劉大夏站在面前,這位明朝兵部侍郎據說焚燬了鄭和海圖,如今正在慷慨激昂的指責他誤國殃民。

航海的重要性不容置疑,雖然他有許多論據將楊濟駁倒,但最後還是決定輕描淡寫:“本官想吃辣椒!”

楊濟聞言一愣,嘴巴動了動想說些什麼,但硬是說不出口,又聽得對方說要找玉米、番薯、土豆,總算是恢復正常,他知道這三樣東西可是重要的作物。

“你說的沒錯,天下未定,耗費人力物力去航海非明智之舉,更何況本官朝不保夕。”宇文溫算是認同楊濟部分意見,他如今蜷縮在長江邊上一個地少人稀的小州,能不能保住一家大小的性命還未知,現在張羅著大航海那是妄想。

“但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若要有堪用的精密鐘錶,也許得數十年後才行。”他繼續闡述著心中所想,“即便是吾輩夢想不能成真,留下堅實的基礎,讓下一代去實現,為我華夏子民開疆闢土有何不可?”

“是下官誤會了。”楊濟拱手行了一禮,他一聽宇文溫有航海的企圖,擔心這位好高騖遠,如今自保都未必有把握想著航海,實屬本末倒置。

“是你鑽牛角尖了,經緯度,用途可不止在海上。”宇文溫笑道,作為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他對經緯度的用途可知道很多,“況且精確的時間確實是很重要的。”

平心而論,對於農業社會來說,精確到分鐘的時鐘沒有用處,因為人們不需要“準時”,與時間有關的天文學,其民間用途是制定日曆,讓農民們知道節氣行了。

士農工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人需要準確到分鐘的“準時”,農民雞鳴時起來,天亮時外出耕作,中午日頭太烈休息,下午繼續幹農活,到了太陽落山自然收工回家,不需要看時鐘。

工匠也不需要,每日是天亮做工天黑收工,商人們也是如此,即便是官員點卯或者上朝都是看時辰,軍隊作戰最多需要知道時辰夠了,所以在農業社會不需要時鐘。

那種歐洲式的鐘樓如今在中原的城市裡沒有用,城門的開啟和關閉可以依據刻漏和日晷,每到一個時辰擊鼓傳音,到了晚上宵禁有值更的敲梆子報時,誰也不需要看這種東西。

宇文溫要製作時鐘的原因很簡單:現實需要。不光是高大上的測量經度,也不光是為了馬上弄出航海鍾,純粹是做實驗需要。

先加入甲物質某某毫升(或克),再加入乙物質某某毫升(或克),反應某某分鐘,然後是下一步驟,這是正常的科學實驗,也是實驗重現性的必要引數。

體積和重量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度量衡,但是時間很粗,一炷香時間,半炷香時間,四分之一炷香時間,一盞茶時間,除非有標準香標準茶,否則這完全是玄學。

還有鐵匠鋪,例如鍛打鐵器、退火、淬火需要多少時間,完全是憑經驗,這種經驗只能是師徒代代相傳,根本沒辦法量化。

又如風力舂米、水利舂米,舂米的裝置一定時間內能舂多少下,這是量化舂米能力的重要引數,沒有精確到分鐘的頻率,只能是按一炷香計,這樣雖然不影響使用,但工匠們要進一步提升效率只能憑經驗。

亦或是是由水力舂米機演化成的水力鍛錘,以及水力風箱(水排),評價它們能力的重要指標是單位時間內能錘多少下,或者單位時間內往返多少次。

當然用刻漏、沙漏充當計時工具也行,不過宇文溫決定力所能及都要用科學的度量衡,嚴格按照各項引數做事才是工坊製作的正途。

雖然這和攻城略地沒有太多關係,甚至有沒有時鐘都無所謂,但是要想把各種工坊製作工藝‘科學化’,精確的時間必不可少。

楊濟看著正在發呆的宇文溫有些奇怪,他不知道面前這位在想什麼,以至於竟然會無端端傻笑,雖然還是不理解對方為何如此執著於時鐘,但楊濟還是決定全力以赴將合格的時鐘弄出來。

而林有地則是在遠處愣愣的看著這兩位,他方才有事想要稟報郎主,卻見郎主和楊先生在為什麼事情爭吵著,林有地知道這種時候不能上前,所以等著兩位吵完了才靠近。

他是來彙報水力時鐘的問題,郎主要求的是不怕出問題,怕不知道總結問題,所以現在是他將總結出來的問題上報的時候。

“和楊司馬...楊先生說,這時鐘由楊先生全權負責。”宇文溫說道,楊濟在府裡的稱呼是‘楊先生’,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壓榨’楊濟知識的機會。

另一個原因是宇文溫不懂鐘錶結構,在那個時代他看時間要麼是手機要麼是石英鐘或電子錶,對於機械鐘錶的結構完全不懂。

楊濟認真聽著林有地的彙報,這座水力時鐘執行不穩定的問題很簡單:各部件的精度不行,一個個部件的誤差累積起來到後面造成執行精度極差。

尤其大部分部件都是木製,棘輪和棘輪之間咬合容易損壞,轉動軸也容易磨損,當然因為之前沒有經驗,操作不當也造成了不必要的破損。

林有地彙總了工匠們的意見,首先是大家已經熟悉了水力時鐘的結構,其次是解決方法:停機,將各部件重新修整。

不合格的部件要更換,鑑於木製部件容易磨損,希望能將一些部件逐步更換為鐵製,反正林有地說來說去說了半天,千言萬語匯成兩個字:要錢。

對於宇文溫來說,能用錢解決的不是問題,錢不夠可以想辦法,怕是花錢都解決不了,若不是有價無市,他早砸鍋賣鐵攢出一群戰馬了。

見著林有地興沖沖跑去和工匠們商量‘更新換代’,宇文溫笑眯眯的轉向楊濟那邊,其笑容之和藹像黑心老闆忽悠員工無償加班一般:“聽說你精通農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