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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戰神恩賜的奇蹟

一環漣漪,在那通天徹地的光柱上漾開。

鼓起的波浪沿著光柱上升,一路帶出密如蛛網般的裂痕,當它升入雲端的剎那,光柱……碎裂了。

那一刻,整個戰場所有人,都感到天空似乎微微一暗。但那只是瞳孔為了適應強光收縮而產生的錯覺而已——交錯的熾白色光線在一剎那佔據了天與地,像是一場光芒的大雨從天而降!一道道的光雨撞擊著地面,撞擊著建築,撞擊著人體,強大的神能在撞擊的剎那爆發開來,將一切籠罩在繽紛的塵埃中……

白的是石,黃的是土,藍的是水,還有那紅的……是血。

人群驚叫著,奔逃著,但卻無法躲避那無所不在的光流,失去了約束的能量穿過人體,激起霧雨般飛濺又被光芒蒸乾的血水,留下燒焦的空洞和屍體……在多德?裡格斯大祭司散發著金色光澤的面龐上,映成一種表情。

“至高的戰神,請寬恕我的罪過。”老人低吟道。

他收回了視線,望向數十尺外那扭曲而厚重的‘水流’。‘水流’中包裹的詩人身影越發模糊,卻讓他的瞳孔收縮——閃動的光澤勾勒出一頭赤紅的怪物。有扭曲的雙角,伸展的蝠翼,火焰般燃燒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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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被無形的手重撥,往昔的記憶與現實重疊。

在這一刻,多德裡格斯不再是戰神的大祭司,不再是施法者,不再是戰神的信徒,甚至不再是老人,而是普通的士兵,站在某個被邪教毀滅的村莊裡,面對著那猖狂發笑的惡魔!惡魔的笑聲充滿得意與殘忍,又輕浮嘲弄,與那詩人的心靈之語出奇地相似:“你一無所有!你只能看著平民、信徒、還有你自己的痛苦……沒有同伴,沒有退路,也沒有希望!”

捏緊了手中的劍與斧。多德裡格斯長長吐氣。

好熱……腦海中的憤怒,憎恨還有殺意正在混合成一股火苗。一下下跳動著的心臟,讓這火焰澎湃地充溢到每根血管,帶來全身的熾熱。

已有多久不曾如此?二十年,三十年?還是五十年?原來自己的熱血從不曾冷,只是被時間掩蓋,而在這掩蓋下,它更加熾烈更加剛猛,等待著綻放的時刻。

是現在了。

情況已經超出了計劃預定的範疇……神器的力量太過強大,會帶來無法預知也無法承受危險。唯有殺死那個持有者,才能確保封印順利進行……

所以大祭司舉起手中的巨劍,斬下!

在那個瞬間,他高達十數呎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然後消逝,唯有明亮的金色巨劍向前推進,奪走了光雨繽紛的光輝,把所有的一切鍍上濃厚的金紅!

滋的一聲,彷彿熱刀切入牛油,金紅的劍刃與無形的‘水流’第一次碰撞。

代表著神器能量的‘水流’在那金紅的劍刃之前被層層消解,但那水流表面濃厚起來的色彩也將劍刃層層地偏折,就像是一面盾牌,用自身的損壞來阻止那武器的靠近,於是迅若雷霆的一劍被減緩下來。十幾呎的距離一閃而逝,劍刃上的金紅已經映亮了那個詩人的面龐,映亮了他臉上細密的汗水,和驚恐的神情!

然而前進的力量已然耗盡,只能頹然停在空中,被戰神之劍分開的‘水流’,則以驚人的速度重新合攏,要將大祭司包裹其中!

那是魔法的力量,沒有屬性,卻勝過所有的屬性。即使是神賜的能量,在無形有質的‘水’中也要被壓制,被腐蝕,被消泯,而這一切的速度快得驚人——包裹老人的金紅光芒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缺口,缺口之下,象徵大祭司身份的罩袍與鎧甲灰塵般散逸!

“坦帕斯啊……”多德裡格斯低頌。

時間彷彿在這嘆息中被禁錮,一切變得無比緩慢……

老人身體上的金紅光輝已經徹底熄滅,他的身體恢復到了正常人的大小,連鼓脹的肌肉也已平復……唯有握在他右手中的戰斧被高高舉起!重重砸落!

劍斧相交,霹靂無聲!

多德裡格斯眼中那片燃燒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冷卻。被神能渲染的金紅瞳孔,冷漠地注視著向前推進的劍鋒——切開那最後的一尺能量,切進那驚恐之後,又得意微笑的臉!將之切成千千萬萬,散碎的碎片!

像是破碎的鏡子之中的倒影。

這不可能!

多德裡格斯大祭司失去神能庇佑的面孔上,層層皺紋都被驚訝拉扯,他幾乎要狂吼一聲來表現自己的震驚!即使是近百年的戰鬥經驗在這一刻也無法幫他理解這變化——一直被他以視力以感知以魔網以神能牢牢鎖定的敵人,怎麼會是……假的?

“你什麼時候產生了,這是真的,的錯覺呢?”那個聲音,似乎又一次在他的耳邊迴響。

什麼是假,什麼是真?

看見的,聽到的,還是……想到的?為何自己會想到了那些陳年的舊事?為何自己會在這個時候重拾了往昔的衝動?平民的損傷,城市的崩毀,還有自己的正義,真的是那麼重要嗎?為什麼自己要在這個時候賭上一切般,發動衝鋒?

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那東西,是不是連自己的思想都已經愚弄?

大祭司的瞳孔因為憤怒而擴張,但卻看不到那個敵人的身影……充溢了視野的只有光芒,從天而降的,鋪天蓋地的,神的光芒!

激烈的戰爭聖歌與物質泯滅的吱嘎輕響裡,多德裡格斯大主祭看到,一切都已經變了,一切都沒有變。

原來,那通天徹地的光柱並沒有碎裂,天空中沒有繽紛散碎的光雨,地面上也沒有被洞穿死亡的人,那些法師牧師與城衛安然無恙,正瞪大眼睛注視著這不可思議也難以理解的一幕——輝煌的封印法陣於天空中形成,通天徹地般落下……的剎那,多德裡格斯大祭司忽然衝鋒,衝進了那光芒中!

封印開始了。

耀眼的光線收束,分裂成一條條光的脈絡,沿著既定的軌跡編織,構造出無比巨大的符文。清脆悅耳,猶如無數清唱匯聚的音律裡,符文旋轉收縮,隱約露出其中的情形——無色的光澤從無形化為有型,水晶一樣蔓延在大祭司的軀體之上,把他從外到內,變成一座通透的雕像!

光芒散去,而戰場上寂然無聲。

每一個人的思維都在停滯,在努力地理解這一幕,卻不能成功,

淺水城的戰神大祭司,多德裡格斯猊下,怎麼會被戰神的封印……封印了?

這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

“居然成功了……你這肥蛾居然成功了……這麼無聊這麼幼稚的把戲……”龍小姐充滿不可置信的低語,讓楊圖扯了扯嘴角。

笑不出來,汗出如漿的身體上,每個關節每條肌肉都在顫抖,能站在原地還多虧了身邊有條攙扶著他的龍。

代表著‘智慧天宮鑰匙核心’的無色能量已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甚至無法再掩蓋他臉上遍佈的汗漬。而腦中疼痛欲裂,彷彿無數只爪子正在抓撓撕扯翻攪……那是短時間內不斷修正的數個計劃,對於一位大祭司的精神做出錯覺引導,編造那城市被摧毀的幻境等等……而留下的後遺症。

這一切,無疑是一次危險的賭博。

賭博的原因是那從天而降的封印——楊圖其實無力與之對抗,即使加上‘鑰匙核心’的力量,也不行。

他當然可以逃走。藉助天宮鑰匙提供的力量,楊圖知道自己大約可以逃出淺水城,甚至逃出幾百上千里……但他同樣知道,對方也可以繼續發動,誰也不知道這種封印到底可以遠及多少範圍,誰也不知道它能持續多長時間。

所以楊圖選擇了對抗。

讓那位戰神的大祭司看到不可戰勝、毀滅城市的幻象,激發他的憐憫之心以及憤怒的情緒,引誘他進攻。再在他進攻的瞬間,將智慧天宮的大部分能量包圍住他,讓他一時間不得脫困,也把那從天而降的封印,引導到他身上。

聽起來似乎簡單?

但各種條件卻苛刻得難以想象。尤其是對於腦力的消耗,簡直超過了青銅拿到王者一個首勝時需要的全部心力,而且還要在那封印降臨的短短幾十秒裡——如果不是‘智慧天宮的鑰匙核心’可以大幅度地加快人類的思維速度,僅憑楊圖,根本不可能完成這個匪夷所思的陷阱!

……

戰場的安靜就這樣持續,但註定會被打破。

打破它的,是一陣腳步聲。

“你做了什麼?”有人問道。

這個聲音沉穩中帶著無盡的威嚴,顯然直屬於這個國家那位至高無上的陛下——西爾維斯子爵緩步而來,手中捧著那個傳訊水晶。

“是那位可敬的大祭司,以自身的犧牲為代價,從那個已經瘋狂的魔法奇物手中,救了我的性命。”楊圖說道:“感謝他的犧牲,感謝戰神恩賜的奇蹟,讓世間再一次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