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相信？”白影似乎在笑，又彷彿感慨：“千年的時光消泯了真實……我只能回答，卻無法證明。你不願相信，可以結束這場交談，回到原本的位置。”
你能回答……可我又要問什麼？
尤利婭在心中感嘆，作為博學的魔法巨龍，她當然知道這白色的人影，大約是半位面的核心——位面的具象，主宰和管理者；在這個半位面裡，也只有它有資格說出‘一切都屬於你’這種話。也只有它可以輕易地改變規則，將一位巨龍傳送到這種地方。
然而如果它真的是，又何必要提出要用這樣的條件來誘惑自己？
得到這裡的一切，只要找到它的核心所在就好，至於‘成為與神匹敵的高等生物’？那對巨龍甚至算不上誘惑。作為最完美的血脈生物，龍的力量增長不存在極限，成為太古龍的青銅巨龍便足以抗衡神明，而對於魔法天賦高絕的尤利婭而言，這只需要不到一千年的安穩時間，完全沒有必要去追求這種毫無保證的外力。
所以尤利婭本想說她對這些不感興趣，但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那個‘原因’……到底是什麼？”
“是外來者。是災禍，是惡意的聚合。沒有人知道祂究竟是什麼。”白影回應道，聲音隨之深邃：“唯一可知的是……如果沒有祂，魔法王國也許永遠只是那個由七個漁村的聚集而成的部落。是祂讓王國成為了地上，天空，乃至於主位面的主宰；然而一切皆有代價，而祂想要的，是整個多元宇宙中的一切。”
龍小姐又陷入了小小的呆滯——古代魔法王國，那個被法師們誇耀，被人類稱慕，被精靈，矮人，獸人甚至所有智慧生命妒恨的‘文明的極致’，只是由某個存在操縱的……傀儡？
“古代魔法王國的興盛，難道不是因為……”
“奎斯?亞?泰藍斯瓦？”白色身影恰到好處地開口。
奎斯?亞?泰藍斯瓦是古精靈語，意為‘藏匿知識的金黃樹叢’。它指的是一件分成兩組的，以金箔為頁，金色櫸木為軸的魔法秘卷——相傳是數萬年前，統治了主位面的精靈帝國的遺存。這些秘卷被認為記載了多元宇宙裡所有魔法的奧秘，並且會依照閱讀者的能力展示出相應的內容，不斷提高閱讀者對於魔法的瞭解，直指魔法的本源！古代魔法王國能夠在數千年間培養出數以萬記的傳奇施法者，建造出了千座浮於天空的城市，甚至是人間的神國……一切的奇蹟都源自於這套秘卷。
“還是那個問題……這魔法秘卷，又是如何得到的？”
白色的身影端起面前桌上的一杯飲料，淺淺啜飲：“為何古代精靈帝國毀滅之後，萬年為記的時光中，從未有人發現它的存在，而當它再次出現，就是那麼突兀而完整地，現臨於第一位法師之王的面前？那是一次偶然的發掘嗎？你認為這合理的嗎？”
命運虛無縹緲而無處不在，即使眾神也無法預測與逃脫，無需符合任何法理。
而陰謀不然。
認知在龍小姐的腦海中迴盪，帶著冰冷的寒氣，讓她不由打了個哆嗦：“你認為我……能與這種存在對抗？”
“我不會阻止你放棄。只要你想要離開，就會回到你進來的地方。”白色的身影放下杯，模糊的面孔上雙瞳明亮：“但你是聰明的，應該知道放棄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繼續在這個半位面中遊蕩，直到有人取得這裡的控制權，可能會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更可能是那些高階法師……而他們絕不會對於巨龍有一絲一毫的敬畏，恰恰相反，他們會……
龍小姐不由又哆嗦了幾下。
“你也不需要對祂存留過多的恐懼。”白色的人影似乎總能看出她所想的：“千年之前，在祂即將成功的時候……我的創造者們設法封印了祂，以王國智慧結晶的這座秘法之域。”
她輕輕的語聲裡卻彷彿包裹著萬千驚雷：“創造者撕裂了空間，也毀滅了祂。然而毀滅並非終結。千年的時光讓賦予了祂從灰燼中復甦的力量，祂悄然侵蝕，直至佔據了我的絕大部分。讓我重新出現在人類的面前，從中尋找能夠讓祂完全復甦的僕從。他的力量與大部分理智都已經隨著古代魔法王國的毀滅而被消亡，如今殘存在這裡的，只是一個陰魂，一縷殘存的意念殘骸。所以它瘋狂而又混沌，只能寄生於此而已。”
“所以，你想我要做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尤利婭已經不再懷疑對方說謊……因為她根本想不出這種飄渺又牽涉巨大的故事如果是虛假的，會有什麼意義。何況就算對方是欺騙她的，也比她毫無頭緒地在那些黝黑的隧道裡亂晃要強。
“當然是阻止祂。”白色的身影笑起來：“其實這件事對你來說真的並不困難。”
隨著她的語聲，幾條碧綠的藤蔓就從天頂上垂落下來，這些藤蔓都有手臂粗細，互相糾纏的末端緩緩開放，露出其中四顆碧色的圓球。金色的線條在略帶絨毛的表皮上流轉，讓這些種子充滿了濃郁的勃勃生機。那是一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帶上它們，到它們應該去的地方，如此，我便能夠恢復對於自身的控制。”女子的身影盈盈站起，面前的桌椅便消失在空氣中，而她的手已經牽起了尤利婭的手：“我知道，你的身體上有一個約束，代表著無法違逆的責任。雖然我無法解除龍神的神力，但我可以暫時壓制它，並且解除你身上的另外一層咒力。”
尤利婭張了張嘴，但只是發出一聲輕鳴。一種曾經遍佈在她全身的無形約束就在這個剎那消失了，澎湃的能量從體內噴湧，隨著她的動作爆發出來……一個剎那間，纖細的女子身影已經膨脹擴充套件，化作了被紅色鱗片覆蓋，脖子修長，雙翼伸展的優雅生物。
“啊……哈哈哈哈！”
悠長的顫鳴在空間中隆隆迴響，只有仔細去聽，才能明白那是一串暢快的笑聲，巨龍興奮地煽動者自己的翅膀，跳躍著，伸展著，在地面上帶起一陣狂風，也不知道有多少花葉因此遭了殃。
這種感覺真的是太愉快了，雖然被約束在人形不過只有一個十日多一點兒的時間，但對於尤利婭卻彷彿幾個月，甚至幾年那樣漫長，如今驟然恢復，只感覺整個身體中充溢著釋放不完的精力，她幾乎下意識地昂頭張嘴，釋放一次‘暴風噴吐’，只是在垂頭的剎那看見那白色的身影，才略有尷尬地打了個噴嚏，從齒間甚至耳朵裡中噴出了幾道煙霧，難受極了。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向自己的前爪上仔細檢視一下——那個代表著九色龍神的誓約契印仍在原位，只是它原本七色的光芒已經黯淡了。
“我只能勉強在這個空間裡壓制住它的力量，讓你不至於毫無理智地執行它的命令，但只要你將這些種子種植到對應的位置，並為之補充足夠的魔力，我就可以逐漸取回對於空間的掌握，從而進一步壓制這個契約的力量。”白色的身影說道，在光芒中不斷淡化，化為依附在巨龍指間的一枚寶石指環：“我會告訴你到達目的地的方法，現在，摘下它們，開始你的工作吧。”
一扇門扉從虛空中浮現，展開，於是巨龍的身影，便再次消失，只留下無數花葉飛舞的花園。
原本已經消失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時又重新站在了那花園的中央，目光平視，似乎注視著無盡遙遠的地方。
“龍族……無論經歷多少的歲月，他們永遠都是如此狡捷，卻又無法戰勝貪婪。”她喃喃道。
“你認為她能夠成功嗎？”有人接下她的話語。
與她一般無二的聲音，來自於幾乎與她一般無二的身影，同樣纖細而普通，同樣精緻而模糊，同樣的一身柔軟的長袍，只是這個身影是黑色的，漆黑的袍色，微黑的皮膚，就像是對方的影子。唯有一雙眼睛裡有無數光澤閃動，恍如星河。
“也許……”白色的身影道：“但無論如何，她只是其中的一環。”
隨著她的語聲，另一扇門扉在這空間裡緩緩展開，露出其中不太高，卻健壯結實的男子身影，而那黑色的影子，也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空間裡，虛無飄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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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
“你是誰？”男人舉起了手中的長劍，一股淡淡的殺意在他的身體上凝聚，讓他裸露的皮膚上都蒙上了細微的血色。又有數道紋理緩緩浮現。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畢竟是你來到了屬於我的地方，在我沒有同意的前提下。不過我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吧……正確的問題是，你想要什麼，斯庫瑞?卡奧斯先生。”